“志穹啊,我挺想家的,能不能让我回去看看爹娘?”
徐志穹此刻很能理解道长当初的心情。
他入品的时候,道长也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不是道长没有耐心,而是有些问题一旦问起来就没完没了。
还有些问题很容易让人变得暴躁。
比如说接下来这个问题:“志穹,能不能给我买件衣服,买一件好看些的,我想去见见师……”
徐志穹回手一拳打翻了杨武,摁在地上刚要打,杨武喊道:“我是要去见师父,不是师妹!”
徐志穹举着拳头道:“扯你鸟蛋,你什么时候惦记过师父?”
“我说的是真心话,”杨武捂着脸喊道,“我不想当潜火兵了,我也回不了衙门,我想回书院教书,想找师父求个情,看看书院能不能收留我。”
原来是这样,误会杨武了。
徐志穹把杨武拉了起来,随即又一脚踹倒,骑在身上接着打。
“还特么敢骗我,你师父?你哪来的师父?咱们不都是叫院长么?什么时候叫过师父!”
打到杨武鼻青脸肿,徐志穹意识到一件事,鬼魂是可以受伤的,毕竟这是第一个役人,很多功能还得慢慢摸索。
徐志穹拉了把椅子让杨武坐下,先要让他认清现实。
“兄弟,你没还阳,你死了,现在还是个死人,记得是谁杀了你么?”
杨武点点头,没有作声。
“你倒是说话呀!”
杨武揉揉脸道:“不能说,说了你往死里打。”
“怕什么,反正你已经死了!从今往后起,你是我的役人,役人是做什么的,你晓得么?”
杨武挠挠头皮道:“听施都官说过,好像什么都做,看家护院、洒扫担挑、端茶递水、铺床叠被,志穹,你该不会让我做这些吧!”
徐志穹一拍杨武道:“咱们兄弟情谊那么深,这些事情你肯定是要做的!”
杨武低着头,一脸委屈:“罢了,谁让我是个死人,你说怎地都行,可铺床叠被好说,暖床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我稀罕让你做!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情要你处置。”
“什么事?”
徐志穹端正坐姿,对杨武道:“你且跟我一样坐直,跟我说两句话,第一句是,来了!”
“什么来了?”
“跟着说就是。”
杨武清清喉咙,怯怯说了一声:“来了。”
徐志穹又说一句:“坐!”
杨武学了一句:“坐。”
徐志穹摇头:“不是这个腔调,沉稳些,显得咱们见过大世面,却把风云看淡那等气度,来再跟我说几次……”
“来了。”
“坐。”
就这两句,一连说了几十次,徐志穹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
“你说话怎就畏畏缩缩,为何不能大气一些!”
杨武委屈道:“你光着身子却能大气么?”
也是,怎么也得给杨武弄一身衣服,还得是像样的衣服,毕竟他要做徐志穹的替身。
杨武还比徐志穹矮了半尺,这也是个问题,得把他的鞋子垫高些。
光买穿的还不够,杨武饿了。
“从昨天起,施都官就不给东西吃了。”
徐志穹叹道:“罢了,我去买两只鸡,买些酒,咱们兄弟喝点。”
杨武抬起头道:“志穹,我真没有还阳么?”
“没有!”
杨武一脸失望:“若是没还阳,阳间的东西我不能吃,衣服也不能穿。”
“那怎么办?”
“倒也容易,你需要帮我置办一件物事。”
……
徐志穹离开了议郎院,先去了阴阳司,找到了童青秋。
童青秋正在吃中饭,在阴阳司做了官,太卜也给童青秋分了一间房,只是这房子没窗户,终日黑漆漆的,嫂夫人颇为不满,见了徐志穹,也一直沉着脸。
童青秋脸上有些伤痕,徐志穹小心问道:“又被嫂夫人打了?”
“这不关你嫂夫人的事,是太卜打的,你先陪我吃顿饭,吃完了咱们慢慢聊。”
徐志穹蹭了一顿饭,吃饱喝足,童青秋问道:“你什么时候入品了?”
“在书院入品的,杀道九品!”
“别跟我扯这闲淡!我什么你什么时候入的阴阳九品!”
“我,我没有啊!”
童青秋真生气了:“还骗我,太卜知道你入品阴阳道,非说是我领你入的品,我这人一生磊落,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他却非要诬赖我,引人入品需要五品修为,我才六品,也没这个本事呀!”
徐志穹道:“你们阴阳司不是有睿明塔么?有多少修为,一测便知!”
“测过了,我就是六品,六品上,五层塔没亮,他非说我用手段藏了修为,我就算有手段,也不敢在他面前施展,话赶话,说急了,这不就撕打了起来!”
徐志穹道:“你打得过他么?”
“你觉得呢?这天下练阴阳的,有人打得过他么?志穹,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领入的品!我不能凭白蒙冤,你若是不说,咱们兄弟情分到头了。”
太卜怎么会知道这事的?
这老狐狸消息还真是灵通。
怎么入的品?
实话实说?
说我吸了一个阴阳修者,阴阳二气入了魂魄,所以入了品?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得加点修辞。
徐志穹道:“我前些日子,不是去皇宫冰井务当差去了么,玉瑶宫里有一个女子,有五品阴阳修为,她帮我入的品。”
“玉瑶宫?”童青秋一皱眉,“六公主的人?她为什么要帮你入品?”
徐志穹脸一红:“年岁相当,见了面,都觉得挺好,夜里,也没什么事干,阴阳两气就相交了……”
童青秋眨眨眼睛:“也就是睡了?”
“嗯。”徐志穹点点头。
“这也能行?”童青秋很觉费解,忽见嫂夫人在身后,脸颊红润。
童青秋咂咂嘴唇道:“那,那什么,你找我何事?”
徐志穹道:“我来找哥哥买件东西。”
他和童青秋耳语几句,童青秋点点头道:“这东西我有,刚从太卜那里弄了几根。”
〳童青秋走到屋子深处,这屋子很大,仿佛没有尽头。
不多时,他拿来一个木盒,交给了徐志穹:“你且拿去用吧。”
徐志穹道:“我听说这东西很贵,小弟这些日子手紧。”
“跟哥哥说这个作甚。”童青秋偷偷看了嫂夫人一眼,嫂夫人脸颊更红润了。
“兄弟,多日不见,哥哥想你了,你且陪哥哥说两句话。”
嫂夫人冲着徐志穹一瞪眼,徐志穹哪敢久留,起身就走。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个人,嫂夫人来到童青秋身边,一脸柔情道:“官人,奴家也想入品。”
童青秋干笑道:“你莫听他胡说,这哪能入得了品,再说我只有六品修为,还差着一截。”
“那官人就好好修行啊!”
“昨,昨晚,不都修行一夜了么?娘,娘子,我实在撑不住了。”
房子的墙壁上有一只耳朵,慢慢消失了。
这只耳朵是太卜的。
得知徐志穹来找童青秋,他一直在暗中监视,时才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
太卜坐在青灯前,神情肃穆。
陶花媛,你敢骗我。
你和徐志穹有私情,却还贼喊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