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失笑道:“岳丈多虑了。陛下之意,是想调渝州铜鼓大营主帅时雨接手南营,然后让西境定西大营主帅齐新接手西营,但我觉得这不太妥当,因此目前两营暂时还让副帅暂代,等过段时间再行定夺。”
谷梁心领神会地点头,在尹伟被调来京都之后,西军委实不宜再有变动,而且定西大营在先前战事中损失惨重,必须要让齐新留在那里重建军队。
至于那位躲在渝州十万大山里的铜鼓大营主帅时雨,显然也是开平帝留给刘贤的心腹之一,但是齐新既然无法来京,时雨也就不能履新。
一念及此,谷梁不禁叹道:“你对平衡二字的掌握愈发成熟了。”
裴越微微一笑,他如今全权执掌西府军事院,任何武勋将领的调动都绕不开他。
他饮了一口清茶,缓缓道:“平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本不在意调时雨来京,但陛下坚持不允,最后只好作罢。岳丈,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谷梁颔首道:“你说。”
裴越沉思片刻,轻声道:“祭天大典的前夜,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心中委实有些不解。诸如吴太后、吴存仁和宁怀安等人,包括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萧瑾和陈桓,他们的心思并不难猜,要么就是担心我会谋朝篡位,要么就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我倒下肯定会养肥一大帮人。但是我选择离开南境返回京都,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清晰的讯号,缘何洛大人看不透这一点,反而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谷梁意味深长地问道:“真不明白?”
裴越叹道:“有些猜测,但总觉得匪夷所思。”
谷梁脑海中浮现洛庭的身影,一时间难免情绪低落,良久后才说道:“从某些角度来看,洛季玉和你的先生有些相似。他们擅于谋国却不擅谋身,很多时候并不在意自身的安危和清名。纵观这件事的首尾,最终你和吴太后刀兵相见,起因却是洛庭接受了吴太后联姻的提议。”
裴越面露不解之色。
洛庭在他心中的形象无比正面,很难和这种算计人心的手段联系在一起。
“有时候激化矛盾并非错误的选择。”
谷梁轻声一叹,旋即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洛庭的所有选择都是出于对大梁是否有利。先帝对吴太后过于宠爱,但是他显然没有料到在自己过世后,掌握着大量资源的太后会成为天子亲政的阻碍。洛庭看到了这一点,同时也看出你并无谋朝篡位之心,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推了太后一把。”
裴越面上浮现讶异之色。
谷梁知道他仍旧难以相信,便解释道:“萧瑾和李訾投降后,你率大军逼近京都,同时我带着灵州左卫赶来。虽说你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但城内还有近三万大军,又有高耸坚固的城墙作为倚仗,你想强攻基本不可能。”
裴越颔首道:“的确如此,所以我提前安排人找到洛执政,让他斩断太后与外面的联系,避免节外生枝。”
谷梁闻言便微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当时局势仍不明朗,天子还在你手里,谁也不能确定你会不会谋反。洛庭仅仅因为你的人一番话,便拦阻禁军攻打永仁坊,同时入宫说服吴太后,以此保住裴城指挥守备师的权力,让他可以为陛下和你打开城门。”
他顿了一顿,问道:“与他先前站在你对立面的态度相比,难道这不是自相矛盾?”
裴越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