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缸、坛、鸡仔、猪崽,再去各家米铺买新鲜的蜀黍,柴跃在一个月时间几乎花光了柴令武大半的浮财。
耕作之余的年轻人,被柴跃赶着上山弄柴火回来,堆在酒坊柴火棚里。
西市里唯一的劁猪阉鸡匠,被柴跃半拉半请的带到了柴家庄,娴熟地摁倒小猪崽,不分公母,麻利地割下祸根,然后一把草木灰敷上去,齐活。
对付小鸡更简单。
柴令武不否认草木灰有一定的止血功能,但是,太粗糙了啊!
想想现今的年代,柴令武无奈地摇头。
但是,看着猪崽与鸡仔的模样,虽然精神欠佳,却几乎没有性命之忧,便只能承认劁猪匠的手艺极好。
柴跃还是很谨慎的,只买了二十头猪崽,五十只鸡仔而已,对于手艺精湛的劁猪匠来说,小半天工夫就处理完了。
领了工钱,劁猪匠却不肯走,谦卑地朝柴令武拱手:“长安城内,都在传颂二公子的才名。老汉斗胆,想请二公子一幅墨宝。”
柴令武挑了挑剑眉:“遇到难处了?”
劁猪匠神情黯然:“不晓得哪家贵人,非要与操持贱业的小人过不去,说这是缺德营生,闹了几次,小人原本就不景气的买卖越发艰难了。”
柴令武嗤笑。
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要说缺德,麻烦看看整个内侍省,那才叫缺了大德。
有谁敢去叫唤不?
“阿融,准备笔墨、红纸。”
工整的一副对联新鲜出炉了。
嗯,江湖传闻,朱皇帝的大作呢。
“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烦恼根。”
柴令武把字送给劁猪匠,让他找人刻出来挂大门两旁。
对联尾上,柴令武有落款,相当于为劁猪匠背书了。
谁来找麻烦,请看看对联先。
……
金秋十月,鸡换了两茬,猪膘肥体胖。
柴令武几乎身无分文了。
再不变现,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谁让他把所有蜀黍都拿去酿酒了呢?
孤注一掷,总是要承担一些后患的。
有难题,不想找亲人,就找狐朋狗友。
带着阿融,柴令武大摇大摆地进了平康坊晓月楼,迅速找到高文敏与李崇义。
高文敏的阿耶是大名鼎鼎的高俭,现在因过错贬为益州长史,估计是这缘故,让高文敏的零花钱有些吃紧,都坐到大厅来了。
李崇义的阿耶是礼部尚书、河间郡王李孝恭,这才是往来无白丁。
他们三个,全是皇亲国戚,凑在一起,没多少人敢惹。
程处默之流的,虽然也算大唐顶尖二代,与他们相比还是差了点层次。
李崇义家资雄厚,但是,这一次是高文敏输了嘴请客的,李崇义才不会掏钱。
“咦,李崇义不背你弟弟出来耍么?”
这是半调笑的话。
李崇义的二弟李晦,《新唐书》作李崇晦,如今才三岁。
李孝恭二十老几才生了李崇义,其后因为征战,与王妃聚少离多,李晦出生得晚也很正常。
兄长、姐姐背弟弟妹妹,那也是很常见的状况。
“香。”
李崇义不答话,耸了耸鼻头。
柴令武从阿融手里接过一个古朴的陶罐,拿过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
高文敏与李崇义聚焦过来。
酒色清如水,酒香勾馋虫。
只闻着味儿,高文敏与李崇义便直咽口水,要不是拼命维持着仪态,怕是会为此大打出手吧?
“好酒啊!”
高文敏赞道。
纨绔圈子中,高文敏酒色财气都是出名的,他说好酒,那一定是好酒。
晓月楼的酒客,至少有一半是认识高文敏的,闻言纷纷起身,凑近了细嗅。
柴令武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扬起手中的陶罐,微笑着,朝地上狠狠一砸。
稀里哗啦的响声中,陶罐碎了一地,清澈的酒水在石板上流淌,浓烈奇异的酒香扑鼻而来,让无数人捶胸顿足。
不当人子!
暴殄天物!
弘文馆学士欧阳询老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出来,痛心疾首地指着柴令武。
“逆徒!”
好吧,老先生已经七十三高龄了,还教过柴令武书法,确实有资格这么骂。
“先生莫急。”柴令武提高了嗓音。“十月初三,也即明天,灞水东头柴家庄,杀猪宰鸡奉美酒,且请今日在座诸位试酒。”
欧阳询急不可耐地推开柴令武,一口啜尽杯中酒:“好烈!如一线烈火从喉间涌入肠胃,口鼻之间余香回荡。好酒!”
欧阳询的名声,比这些纨绔更强许多,当下惹得众人艳羡不已,好在明天可以去柴家庄品尝,过一过嘴瘾。
虽然猪肉是贱肉,有点难下口,但可以不吃,纯喝酒嘛。
高文敏与李崇义面有苦色。
下手不够快啊!
还是太要脸了。
算毬,明天去柴家庄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