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登已经看出来,张瑞图心里都是恐惧,已经没办法冷静思考了。
但他没有提醒,反而道:“张阁老,为防夏汛,工部计划从陕西征调二十万民夫修河,我打算应下这份差事, 你怎么看?”
张瑞图立刻就明白了周道登的意思,这老东西是要跑啊。
眼见阁臣一个个下场凄惨,周道登分明是想借机出京。
一旦出了京,就有的是办法不回来,而后告老归乡了。
张瑞图哪里能让他跑了,少了这个垫底挡枪的,他岂不是危险了?
故作沉吟片刻, 张瑞图道:“工部的奏本我看过了,二十万应该是少的。东林党那边捐了一千万已经到了一半, 那些盐商,单是是范家,据说现银就抄没了三百万两,其他的累计可能超过千万。那么多盐商、贪官污吏,赃款总数能有三千万。这么多银子,工部分得至少两百万,两河以及其他经常泛滥的大河,都要大动干戈的修,动用民夫或许会超过百万,还是得我来。”
周道登耐心听完,直到最后一句才明白,神色不动的顿了片刻, 而后笑着道:“那周延儒出京又归京,次辅总应该知道一些吧?”
张瑞图仍旧盯着桌上的三份名单,道:“我听说, 是他家里死人了, 回来丁忧的。”
周道登这次忍不住动容了。
他甚至是在想,是不是周延儒为了躲避去贵州, 故意弄死了家里人。
这种话自然不能宣之于口,‘孝’之一字,在这个时候,几乎是无敌的。周延儒要回来丁忧,谁都不能说什么,更不能阻止。
张瑞图目光从身前的三份名单上移开,看向周道登,道:“我看,我还是去请示一下首辅吧。”
周道登暗自摇头,张瑞图这种时候还想着推诿塞责……宫里那位眼睛里岂是揉得了沙子的人?
周道登现在自顾不暇,也懒得提醒张瑞图,转而道:“我听说,杨阁老刚刚入宫了?”
内阁的阁臣,一个个都有特点。周道登是点头虫,杨景辰则一直争当透明人,凡事不说话,不吭声, 不表态。
张瑞图自然是知道的,却面露好奇,道:“周阁老的意思是?”
周道登在内阁,是那种随大流的人,几乎没有主见。今天,他的话有点多。
周道登忽然呵呵一笑,道:“就是随口问问,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
张瑞图目送他的背影,心里渐渐起疑了。
‘杨景辰入宫了?’张瑞图细思,却又想不到原因。
这时,东暖阁。
崇祯正在看着登莱巡抚袁可立的奏本。
袁可立在奏本上,提出了对建虏的‘内分外迫’战略思路。大体上的意思,就是从内部分化建虏,外面大明不断挤压,一步步消耗建虏国力,等待时机。
袁可立在奏本上还提及了,他在建虏内部已经收买了一些人,正在筹谋一些事情。并且,他根据崇祯的意思,正在加速整顿皮岛毛文龙与旅顺的黄龙,将进一步加强对建虏的‘浅攻扰耕,游击作战’。
崇祯暗自点头,袁可立掌兵多年,并不迂腐,思维清晰,开阔敏锐,最重要的是,他有积极务实的态度,而不是固步自封,怯战畏缩。
杨景辰就站在崇祯的桌前不远,神情平静,手心里都是汗。
现在阁臣人人自危,杨景辰这个一心想逃跑的人,就更恐惧了。
崇祯看完,在袁可立的奏本上批复了几句话,合起来,递给曹化淳,道:“天津卫那边,有什么奏报吗?”
曹化淳接过来,连忙道:“前不久,纪用写信给司礼监,说是天津卫正在淘汰劣兵,预计年中完成。”
崇祯隐约有印象,道:“嗯,若是有孙传庭的奏本,第一时间拿过来。辽东那边,有什么反应?”
宣府发生这么大事情,长城其他边镇肯定被震动,最为值得关注的,就是辽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