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慢慢坐在椅子上,神色犹自迟疑,道:“我倒是没想其他,我现在……未必能做到。”
吏部在王永光的掌握下,不断的收缩权力,原本崔呈秀的人,在不断的被‘另调他用’。
崔呈秀想要任命这么多人, 已经做不到。
刘廷元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其实也不难,我听说,近来吏部有一批数百人的任免名单,只要在吏部将任免名单修改一下,添上这些人,待到了内阁, 您抢先拿到奏本, 批注后直接送去司礼监。陛下肯定不会认识所有人,匆匆一瞥就会盖印,到时候,即便吏部发现了,那也是他们内部出了硕鼠,怪不得您,您反而还能借机发难……”
崔呈秀听着,抬头看向他,道:“吏部那边,你能做到?”
刘廷元得意一笑,道:“说来也巧,曾经有个犯在我手里的人,现在是吏部验封主事,我手里有他的把柄,不从也得从。”
崔呈秀见状,心里思索反复再三, 还是沉色道:“好,这件事,交个你去办!事后,将那个主事灭口,做的干净一点。”
刘廷元当即就道:“这是自然。阁老放心,我一切都为您安排妥当。”
崔呈秀还是比较信得过刘廷元的,这个人,是他一路上提拔上来的,为了给刘廷元安排南京兵部尚书的位置,崔呈秀甚至将李邦华都搞了下去。
自然,刘廷元也没少孝敬他。
崔呈秀虽然心里多少还是不安,但事到临头,由不得他多想了。
两人又仔细密谋一番,将所有细节商量好,刘廷元这才悄悄离开崔府。
在朝野忙忙碌碌中,天色渐晚,朝廷六部九寺的官员,陆陆续续开始下班。
工部右侍郎周延儒,收拾好班房,准时离开了工部。
他并没有回府,而是隐蔽的来到了韩癀所在的酒楼。
两人简单吃过,便在房间里对弈,随口的聊着朝局。
大部分时间,是周延儒在说,韩癀在听。
对于韩癀,周延儒言谈举止都带着敬意,话里话外都是请教的味道。
韩癀下着棋,神情思忖,点评般的道:“从你的话里来看,黄立极是不得圣心的。他看似是首辅,实则孤立,不得圣眷,无阉党帮扶,亦不见党羽。”
周延儒道:“确实如先生所言。内阁散乱不堪,人人私心作祟,关系极其微妙。”
韩癀慢慢落着子,道:“冯铨,周应秋,杨景辰想要致仕……从陛下对六部的布局来看,阉党不可持久,他们恐惧被清算,急于抽身离去,是正常之举,不必奇怪。至于张瑞图,周道登,崔呈秀,这三人以往是魏忠贤是应声虫,现在自身难保了。”
周延儒看着他,道:“先生,现在,六部诸事,几乎不过内阁,凡事由内阁直达乾清宫。陛下不开朝议,诸多事情……听说,就在东暖阁,几个人就决定了。”
韩癀想起了在后殿见崇祯的情形,微微点头,道:“陛下,这是想要绕开阉党,减少掣肘。”
周延儒若有所思,道:“李邦华,曹于汴,王永光三人的案子,都与崔呈秀有关,尤其是前不久针对李邦华,明摆着是崔呈秀幕后主使,但陛下只拿了霍维华定罪,是不是说,陛下对魏忠贤,并没有起疑?”
周延儒虽然笃定阉党要完,可心底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担心。
如果阉党不倒,那他一切成空,最好的结果,就是再次辞官,回老家坐看朝局,等待机会。
一个不好,就可能折戟沉沙,死在京城。
韩癀笑了起来,放下棋子,拿起茶杯,道:“这个,玉绳你就想多了。所谓的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这是陛下缓兵之计,崔呈秀是魏忠贤的心腹,处置崔呈秀就等于处置魏忠贤。我敢肯定的说,在年底之前,魏忠贤必亡!”
周延儒心里大松,哪怕心里笃定万分,不如外人一句。
韩癀虽然在喝茶,却观察着周延儒的神情,放下茶杯,笑着道:“玉绳,我听说,近来,朝野有复起李汝立的声音?”
汝立,李标的字。
作为赵南星的门生,在朝野威望很高。
周延儒哪里不知道韩癀的心思,随即就道:“是。复起的声音很高,好像陛下也有意动。”
韩癀依旧保持微笑,伸手去拿棋子。
上一次在乾清宫后殿,他捐纳一千两,直接被崇祯厌弃,现在滞留在京城,进退不得,尴尬无比。
周延儒知道韩癀还是想入朝的,但很明显,短时间内那是不可能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劝慰。
韩癀心里自然是落寞的,尽管后悔在乾清宫捐纳一千两,可并没有完全绝望。
他在等待,等待阉党被清理之后,内阁空荡的时候!
那时候,以他的威望,入阁将是必然!
纵观朝野,他的身份,首屈一指!
乾清宫。
崇祯看着曹化淳递过来的账簿,有些头疼的放下——他的内库,所剩无几了。
“怎么办呢?”
崇祯拿过茶杯,抱在手里,转动着目光思索。
哪怕他是皇帝,没有银子,也办不成事情,更何况,这偌大的皇宫,几千口人需要他养活。
‘阉党刚割过,东林党还得再等等,那些藩王也不能过于着急,勋贵……’
崇祯瞬间就想到了他的老丈人,以及天启的老丈人。
崇祯看向曹化淳,道:“国丈找你要银子了?”
曹化淳躬身上前一步,道:“是,已经催了三遍,奴婢都想办法推脱了。”
崇祯点头,这两头猪养的还不够肥,还不到杀的时候。
‘那,去哪里弄银子呢?’崇祯心里不断的想着。
不说大明处处需要银子,就是他宫里的用度,都已经捉襟见肘了。
“启禀皇爷,户部尚书毕自严求见。”有内监来到门口。
崇祯看了眼窗户,见天色渐晚,点头道:“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