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恶行在前,若非那小脸上满是凶戾,姜原绝对忍不住要赞一句,好一个俊秀男孩。
小脸粉雕玉琢,戴着束发银冠,额头勒着镶有龙珠的抹额,脖上有长命锁、项圈宝玉,穿着小小的大红箭袖,脚蹬海龙皮短靴。
乍看,就像是哪家的王侯小公子。
而在小孩的手上,有一杆玄色令旗,旗上游动着两个金色符字——
“济水”
姜原蓦然瞳孔收缩。
济水?济水河伯?这小孩.......
没等姜原细想,男孩已经收起令旗,皱着细眉恶狠狠道:
“时间从现在开始。”
“你再磨蹭,就等着成为鱼怪的血食吧。”
姜原很想问男孩为什么追自己,也想知道对方到底什么身份。
不过考虑到熊孩子脾性反复,还是决定先摆脱危险。
冲出鱼怪包围,顶着暴雨来到村外田野,姜原突然一顿:
“我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直接逃走啊,不用理那什么村庄。”
但是下一秒,姜原就继续奔向村庄。
“人命关天,再说,还不到冷血的时候!”
突然听见了驴叫,一扭头,就见逃散的灰驴正冲他奔来。
“五千,你来的正好。”
姜原面露喜色,上前拽住惊魂未定的坐骑,将背篓挎到驴背上,拍打着灰驴喝道:“快跑五千,离开这,跑的越远越好!”
前方村子里有郑伯威在,姜原不能带老猴和鼠妖进去。
至于他自己的“邪魔”身份,暂时顾不上了。
一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村子被毁,总要做点什么。
二来他有鬼丹,孤身一人,反而更方便随时遁走。
等到五千跑远,姜原满身泥泞的进入村子,便被蜂拥而来的人群,举着叉子,棍棒,菜刀等武器团团包围。
人群冲着姜原愤怒质问:
“妖人,来我们村子干什么?”
“警告你,我们有社神保佑,赶快离开!”
姜原还没开口,早已深陷恐惧的村民,骤然激愤起来:
“保卫家园,杀了妖魔!”
“杀妖魔!”
双目充血的人群,盲目的挥起简陋武器扑向姜原。
早在洪水冲出河道时,这个村子就被惊动了。
虽然奇怪无风无雨,怎么就发洪水了,但还是立即准备挖掘沟渠,防范即将到来的洪害。
等发现了洪水被操纵的痕迹,恐慌就开始蔓延,再看到鱼怪出现,确定是妖魔作乱,村子士气彻底崩溃。
若是洪水,他们还敢抵抗抵抗,面对妖魔,就胆气丧尽了。
有人立马去社庙祈求土地显灵,有人拖家带口就要逃。
就在这时,洪水停在了村外,而姜原走进了村子。
村民们自然将他当作妖魔派遣的,要来索取人祭。
姜原与鱼怪的战斗,短暂而急促,又是暴雨倾洒的黑夜,惊惶的村民并未注意到。
但是,有人注意到了。
“住手!”
暴喝声中,两个披甲挎刀的壮汉挤入人群,护在姜原身前。
一个姜原熟悉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诸位冷静,这位阁下不是妖人。”
有人打断,村民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冷静下来后,慌忙散开。
几个与村民气质迥异的男人,在一个提着油灯的老者的陪伴下大步走来。
姜原看见来人,微微低头,让湿漉漉的草帽遮住半脸,同时右手隐秘的按在肚脐位置,随时准备逃。
不用说,这便是郑伯威一行人了。
闯入人群护住姜原的,正是方、张两个巡山捕快。
站在提灯老者身旁的,便是郑伯威和两个安神法士。
只是不见少年郑元吉。
或许是被老猴夺舍时,伤着了。
“阁下,那河伯之,呃,操纵洪水的小孩跟你说了什么?”
郑伯威似乎没有认出姜原,此时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疲倦,还有担忧。
姜原低头垂目,回道:“他给你们一炷香的逃离时间,时间到,就会水淹村庄,放任鱼怪作乱。”
周围村民顿时哗然,惊慌大喊“一炷香怎么逃的掉”!
“他疯了!”
郑伯威同样惊呼:
“拿着河伯令旗水淹凡人,还要放水妖肆虐,他不怕把济水河伯送上斩仙台?”
河伯令旗?
姜原心头一动,郑伯威的话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游徼官无疑已经认出男孩身份,而那男孩确实与济水河伯有关。
可那边河伯正迎亲,这边就拿着河伯令旗大闹,又是个什么戏码?
莫非是济水河伯的私生子,来报复老爹的?
姜原忍住追问的冲动,压着嗓音道:“话我已送到,便告辞了。”
那个提着油灯的老者,上前道谢道:“多谢阁下仗义相助,我高洼村今夜若能幸存,日后必有相报。”
老者身上带着香火味道,姜原猜他就是此村社庙的庙祝。
姜原拱拱手,就要离去。
“阁下稍等!”
郑伯威突然纵起,以与那大步便便身材不相符的速度,瞬间抵达姜原身前。
一张胖手,直冲姜原头上的草帽。
然而姜原的反应也不慢,无视郑伯威的动作,直接一拍肚脐。
冷雾涌动之间,姜原已不见身影。
只剩抓着湿漉漉草帽的郑伯威,愣在原地,半响,猛地仰头呼喊:
“姜原你别走,郑某想和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