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周世显可不想在凤威军中,搞神神叨叨的这一套。
他笑了笑,指了指天上,恰巧一队夜飞的大雁在远处飞过,径直往北去,远处一片汪洋中尚有几只水鸟,栖身孤岛一般的沙洲,正在梳理打湿的羽毛。
“哦!”
年轻的参谋军官石亨,看着那行南飞的大雁,摸了摸脑袋,恍然道:“大雁夜飞,乳燕投林,必是天气转暖之兆!”
“对咯!”
周世显赞道:“这军事之道呢,便是细微观察之道,如今却被石亨一语道破了。”
“不错,真不错。”
打仗就好好打仗,别装神弄鬼的。
周世显很反感这一套。
他急呀,同时代的西方经历了文艺复兴,将思想从宗教的桎梏中解放了,从此西方人将中国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便是中国之殇。
单纯从军事上挽救不了大明,开启民智,打破儒教的束缚才是济世良药,这条路还很漫长。
靠着跳大神,祭萨满,走不远的。
翌日,清晨。
山上,怀庆军民对着二十里外,深陷泥潭的顺军指指点点。
这还打什么仗啊?
一片汪洋,到处都是烂泥,凤威军也不敢踩进去,只能安心的等着水位下降。
二十里外,怀庆水寨。
李自成已经是呆滞状态,更可怕的是他那夜浇了一身凉水,病倒了,还开始发烧。
宋献策,李锦百般无奈,只好带着人从这个巨大的泥潭里捞人,捞物资,捞……尸体。
太惨了,损失最大的是中军马队三堵墙。
三堵墙本来是紧紧护卫着李自成的御营,可这洪峰一来,被洪水卷走的也最多。
河水冷的刺骨,岸上却又热的穿不住衣服,这又冷又热的,真真是水深火热一般煎熬。
从水中挣扎着逃生的人,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凡在冰冷的河水中泡过了,活下来也去了半条命,必然会大病一场。
好些顺军士卒已经全身发烫,说胡话的有之,翻白眼的也有,军中神棍正在开坛设法,做法上蹿下跳的请神。
“撤,撤兵。”
宋献策打了个寒噤,他觉得全身发烫,也快病倒了。
一片烂泥中,顺军百万之众一步步的跋涉着,从哪来的,回哪里去,向着洛阳城艰难的退却。
唯一的好消息是,明军也没来追。
周世显也不着急了,黄河春汛泛滥,淮河也好不到哪里去,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扑棱棱!”
几只信鸽冲天飞起,飞往郑州府。
郑州府,督师大营。
郑州府,连同更下游的开封府,如今也是一片汪洋,幸好孙传庭,李岩得到了提醒,早已经将军民安置妥善。
“唉。”
孙传庭叹了口气,天威难测呀。
他此时与李岩,周世显一样,心中没有半点欢喜,说什么王朝争霸,说什么江山易改,在咆哮的母亲河面前,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大顺朝完了。
水灾之后必有瘟疫!
“来人。”
孙传庭摆了摆手,轻道:“救灾。”
如今顺军已经是一条死鱼了,就算龟缩回洛阳,也没有粮草去供养李自成的百万大军。
不战而胜,滋味难明。
可就在此时一个标营亲兵从督师府外,急冲冲的撞了进来,手中死死攥着一只信鸽。
“报!”
亲兵一脸苍白,难掩惊怒之色。
孙传庭不悦,轻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亲兵结巴着道:“启禀督师,京城急报。”
孙传庭接过飞鸽传书,看了看,高瘦的身形猛的一颤,脸色的血色褪去,很快变得铁青。
京城急报,五日前古北口告急,三日前,喜峰口告急……满清大军突然入关,长城沿线全面告急。
朝廷下诏,命天下兵马进京勤王!
孙传庭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深夜,怀庆府。
“嘈!”
周世显看着手中的加急军报,爆了粗,这满清大军来的可真是时候呀,又替李自成解围了!
清军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在春暖花开,中原大捷,也是顺军最虚弱的时候来了。
“这是第几次了?”
又一次,又一次,眼看着大明就要将李自成这伙叛军连根拔起了,满清又来搅局了。
可真会挑时候呀!
周世显胸中无名火,蹭蹭的往上蹿。
顺军,清军这一南一北,配合的还真是天衣无缝,每次都配合的如此精妙!
明军主力就这样在一次次拉扯,救火,疲于奔命中的两线作战中,渐渐被消耗掉了。
“大人。”
李迁觉得有点冷,他缩了缩脖子,大明上下是真的被满清八旗打怕了,谈之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