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相对粗陋的地图铺在了大石板上,没办法,此时的信息之闭塞,就是如此让人难以置信。
张昭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收集情报,也只能弄清楚个大概。
“如果马鹞子的信息无误,那么五日前从安都康突围而出的玉素普,应该已经安全到达了渴塞城,大家说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打?”
被称为拔汗那国的费尔干纳盆地,现今有三座非常重要城市。
分别是东北边控制从疏勒进入拔汗那要道的安都康。
西南边通往布哈拉等昭武九姓故地的俱战提。
以及处于药杀水(锡尔河)西北岸的原拔汗那国都渴塞城。
这三座城中,俱战提在萨曼波斯手中,所以玉素普要退,就只有渴塞城这一个去处了。
阎晋吸了吸鼻子,满脸都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马鹞子都知道自己能当一个丐版班定远了,阎晋当然也知道。
“大王说得对,渴塞城比起安都康,城墙更高更厚,引药杀水而成的护城河也更加宽阔,那里还是玉素普的老巢。
在搞不清楚马鹞子所率军马是来自何处的情况下,放弃安都康逃往渴塞城,也不失壮士断腕之举。”
刘再升点点头说道,这个曾经的帅哥宫卫将领,在张昭的摧残下,已经彻底跟帅气无缘了。
右眼上方被火药炸破了相,额头也添了一条长长的疤痕,迅速从一个小鲜肉,变成了一个面目吓人的厮杀汉。
“按常理来说,刘兵马使的分析是没错的,但我们要看到一点,那就是玉素普手中并没有整个拔汗那国!”
阎晋说着,在西南边谷口,也就是费尔干纳盆地通往昭武九姓故地的方向点了点。
“俱战提,并不在玉素普手中,若是玉素普有俱战提,他才能以渴塞城为屏障阻挡我大军,因为俱战提所在的大平原,能为他提供充足的粮草物资补给。
但是玉素普没有俱战提,那么他这么轻易放弃安都康就不是壮士断腕,而是引火烧身了,哪有把战火轻易烧到自己老巢的?
张昭这里军议的气氛还是很好的,因为他从来不因为谁在军议上发言而如何如何,哪怕就是说他不对也没关系,只要不是乱说。
当然,作为一军主帅,听可以听,采不采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刘再升被他眼中地位比他低很多的阎晋反驳了,也没有什么生气等不乐意情绪,反而认真的考虑起了阎晋的话。
“承节兄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么一来,这个玉素普是不是就太傻了?
某不相信被萨克图选为俱战提总督,最后还敢果断背叛他的人,会是个傻子。
他这么做,跟把整个拔汗那送给我们有什么区别?会不会是玉素普放出来的假消息,目的就是引我们到渴塞城去。”
白从信最近很活跃,因为龟兹王白家以及鲁、罗两家后人,被萨克图攻灭没能坚持下来,正牌的白家后人凋零,几乎等于绝嗣。
而他的祖宗昌化郡王白孝德,是龟兹王白孝节的胞弟,也就说,白从信已经获得了龟兹王的弱宣称。
在一般人看来,这龟兹王白家亡家亡国已经快一百年了,龟兹城也还在强大的高昌回鹘汗国手中,你这么个弱宣称的王族后裔有个什么用?
但白从信不这么认为,高昌回鹘汗室伏击安西军的后裔这么大的仇,一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大王怎么可能不报?
再说日后东归打通甘凉,金国大圣天子和归义军张大王这对舅甥,必定想要独霸丝路的油水,哪会允许被夹在中间的高昌回鹘继续分润。
到时候,这个龟兹王的位置能给谁?有比他白从信更好的选择吗?
现在沙州以南的羌塘高原上,被吐蕃人迁过去的龟兹人繁衍到了七八万之多,难道他们不想从六月飞雪的高原,回到富饶的故乡去?
想到这里,心里仿佛被一团火烧的浑身燥痒的白从信,干脆脑洞大开。
“大王,末将有个猜测,既然承节兄认为玉素普在没有俱战提的情况下回渴塞城是个昏招,那有没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玉素普已经投靠,或者决定投靠波斯萨曼国了!”
白从信的话一出口,整个军议的大帐中嗡的一下就开始议论纷纷,因为虽然白从信说的是猜测,但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玉素普把安都康城下的马鹞子两万多乌合之众,当成了于阗金国派来讨伐他的大军,确实有可能狠下心来投靠萨曼波斯国的。
“如果是这样,大王,我们就要昼夜兼程到达渴塞城,决不能让玉素普投靠波斯萨曼国。
他们要是合兵一处,至少能拉出五万人,咱们两万都不到,还要攻城,到时候就麻烦了!”
大胡子裴刺史立刻就紧张起来了,因为这次出征,他们这些阿摩支可是押了宝的,谁叫张大王这么能打仗呢。
他们可是把全部家当都砸了进来,足足七千马步军,超过一半的披甲率。
而且他们连粮草都要自己承担一半,伤亡抚恤更是全部负责,要是这次打不下拔汗那国,不知道多少家阿摩支要破产。
张昭盯着裴刺史的大粗腿看了一眼,心里是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是不是要坑这些阿摩支一把?
因为他们是属于历史遗留问题,这种完全独立的封臣,还在一国腹心之地,国家越是壮大,就越不能容忍这种封臣的存在。
出征时,曹元忻甚至隐晦的暗示了张昭一下,提醒他不能让这些阿摩支继续壮大。
这种事情,不是曹元忻一个王后能决定的,李圣天肯定也是有这意思的。
张昭相信,只要自己慢悠悠的打上三两年,粮草物资多消耗一点,这些阿摩支一准就会被李圣天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不过这不符合他的利益啊!拔汗那用的时间长了,他还怎么东归?
再说,帮李圣天把国内清理的过于干净了,他这个有封地的副王,是不是就太显眼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战场上搞这些阴谋诡计,是非常不可控的。
比如几十年后的高粱河车神,不就是想用契丹人消耗一下那些五代留存的骄兵悍将嘛。
结果呢,直接玩脱了,导致他屁股中箭、驴车漂移名留后世。
所以沉吟了片刻,张昭还是摇了摇头,“不能这么急,郭广成,你率保大营三百甲士,刘再升你也抽一个团的精锐跟他一起去。
你去了就让氾全猛攻安都康城,但只能攻三天,三天后就飞马告诉某结果,然后按兵不动等我指示。”
裴刺史眼角微微眨了一下,随后像是放下什么心事一样,他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大王,末将手下的阿摩支军也可以出动两百人,作战我们可能比不上大王精锐,但是利用仆从军蚁附攻城,我们这些阿摩支倒是更擅长一些。”
张昭意外的看了裴刺史一眼,这也是老江湖啊!一下就看出了张昭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