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道中,安克尔举着火把一路向下。他扶着墙壁,走的异常小心谨慎,生怕下一脚踩空就掉进了无底深渊之中。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着记下自己走过的阶梯,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无论他怎么走,这台阶永远也看不见尽头,仿佛那末尾链接着地球的另一端。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手里的火把开始摇曳起来,燃料快用尽了。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卷过来,那是最原始的未知,最原始的恐惧。
安克尔站定不动了,这感觉让他想起了儿时去爬山时,站在很高的地方往上看,两脚发软。
他回头看了一眼。
洞口已经看不见了。
他咬咬牙,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后退去。
可刚退两步,却又不动了。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一丝不甘和羞恼从他内心狂涌而出,转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后退?
回到那个洞穴?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吓到我?”
想到那个灰发少年讥诮的眼神、他的声音如毒蛇嘶鸣一般在甬道内响起,激起阵阵回响,他冷笑重复:“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我?”
他陡然抬头咆哮起来:“你以为这样可以吓到我?你以为我是奥尔多那种泥巴种?我父亲是德意志最伟大的资本家,我的祖父是欧洲最著名的奴隶主。我,安克尔.冯.克莱斯特!三十年来杀人无数,我的敌人尸体足以在莱茵河上筑起高坝,区区黑暗可以让我感到害怕?休想,我才是黑暗!”
呼!!
说完,他竟一口吹灭了火把,将木棍砸在阶梯上,周围彻底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毫不在意,大踏步的朝下走去。
起先他因为看不见,还摔了几跤,但很快他就爬起来,怒气冲冲的向下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冷笑着自言自语:“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来啊,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他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在漆黑中行走。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一小时。
两小时。
三小时。
十小时......
十五......
或许更久。
黑暗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斗志渐渐散去。
他脚步看似坚定,但背后却被冷汗浸透。
不知走了多久,可能已经走到莫霍面,也可能走到了古登堡面,甚至可能已经越过了地幔,直接走进了地核也说不准。
终于,安克尔累的不行了,他气呼呼的不甘说道:“算你赢我一次,等我休息一会儿,我们再来过,看是你深还是我能走!”
说罢,他躺在黑暗中的台阶上。闭上眼睛。地面凹凸不平,又冷又硬,但没过多久。安克尔竟真的睡着了。
或者说,他从另外一层黑暗中清醒了过来,面前依旧是一层不变的甬道,所谓的休息和睡眠不过是一种幻觉。
他终于彻底慌了。
一时的妥协与后退换来的是气势飞速衰退,在高涨斗志后的一天,他认清了这可能是一个无底洞的事实,转而向地面爬去。
可怕的是,他再也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往上爬的感觉竟然和往下爬没什么区别。外加上四周一片漆黑,压根没有任何参照物可言,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往上走还是在往下走。
黑暗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他的神经,无数情绪在他脑海中轮番上场。
他后悔亲自进入地底,开始痛恨和他做交易的巴赫、害怕虫子的奥尔多,还有该死的任务目标勒梅。
这洞里的一切,这梦境中的一切,没有一件不让他讨厌,被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更是让他万分屈辱。如果可以走出这个梦境,找到梦境的源头,他一定要将它碎尸万段,无论它是什么。基于这股屈辱的仇恨,他向神灵祈祷,即便付出灵魂的代价,也要摆脱这片黑暗。
一丝光亮出现在他眼前。
不可思议!
安克尔像沙漠里行走了一个多月的旅人看见泉水一样狂奔过去。
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厉害。
会是什么?
会回到现实世界,还是看到梦境的源头,再不济,回到先前的山洞也不错。
他来到的亮光的位置,眼前豁然开朗。
竟然是个半球形的房间......
房间里陈设非常古怪,堆满了骸骨。
骸骨中央有一张惠斯特牌桌,牌桌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筹码,牌桌四周有四个打牌的动物。
它们分别是一只狐狸,一只狗熊,一只老鹰,还有一只乳白色的鸽子。
“哦,嗨,你好啊。”
狐狸的位置正对着他,率先和他打起了招呼。显得很是彬彬有礼。
其他三只动物也同时扭头看了过来。
面对三个野兽脑袋,安克尔心脏砰砰直跳,一切都被混乱和不可思议接管了。
察觉到自己的恐惧,他暗中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他是巫师,只有别人可以畏惧他,他不应畏惧任何怪异。
“你来的正好。”狐狸说道。“我就要输了,你可以帮我把牌打赢么?”
安克尔看着狐狸笑眯眯的脸,吞了口唾沫,心里憋了一万个问题愣是一个都没问出来。
在狐狸微笑的注视下,他双腿不受控制一般走到了牌桌前,拿起了被狐狸扔下的那副牌。
“这牌太烂了。”安克尔说道:“我不可能赢。”
“我相信你。”
狐狸把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他肩膀上。
“看了牌,就要玩。”老鹰说道。
狗熊和兔子盯着他。
安克尔暗地打了个寒颤,拿起那副烂牌,开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