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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过去了,我帮你找。”

意识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个光溜溜的人,段灼双手立马松开,举手呈投降姿势,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但这不妨碍他大脑自动构建出一帧赤裸的画面来。

并不是有意的,他从没窥视过蒋随的隐私部位,只是人类强大的图像记忆功能发挥着它的作用,小时候在禁片里瞧见的画面莫名其妙拼凑进来,构成一幅生动的画。

段灼转头,望着微波粼粼的水面。

“掉哪儿了?”

他这一松手,蒋随的身体缓缓沉下去,踩在他脚背上,又很快移开,但他们的身体在水中依然贴得很近,蒋随的喘息声就在他耳边盘旋。

“我也不知道。”

池水的阻力比空气大八百多倍,蒋随很费劲地往回走了两步。

“我刚才已经看见了,但是我的上半身怎么都下不去,够不到它。”

“你憋着气肯定下不去啊。”段灼的手臂穿过水流,在水下拉住他手腕,“你别过去了,我帮你找。”

“噢,顺便帮我找找看我的鼻夹。”

说完,蒋随很听话地往池边走过去,后背贴紧池壁,大概是觉得丢人,双臂垂下去遮着那里。

段灼忍着笑意,一头扎进水里。泳裤的颜色鲜明,他游回刚才的位置,一眼就瞧见了,伸手去够。

不远处,蒋随贴着池壁缓缓下蹲,一眨不眨地望着水里游动的身影,那双修长的腿在水里轻轻摆动,姿势很优美,水的推力将人送到了泳池的最深处。

段灼伸手一勾,站起来,像自由女神像一样将泳裤高举过水面。

“找到了!”

“……”

泳池里不光是他们三个人,还有学校其他同学,听见这动静,已经有人往这边看过来,蒋随气得咬牙切齿:“赶紧扔过来!”

段灼并没有照做,握着泳裤游过去。

蒋随所站的位置位于段灼的正前方,这是一个很直观,很清晰的,但在电视比赛上却不会拍摄到的视角。他能看见段灼一起一伏的脑袋,肩膀,看见水流是怎样被他的手掌推开,形成一道道波浪。

蒋随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外公养的那条黑背,每逢假期,回到乡下,蒋随都会带着它到户外玩飞盘,不管他将飞盘扔到哪里,黑背都会把飞盘叼回来。

有一回,飞盘不小心扔进湖里,那傻狗也跟着跳下去,追着飞盘游到了湖中央,怎么喊都喊不应,在蒋随急得满头大汗以为他就要永远失去它的时候,那傻狗衔住飞盘吭哧吭哧游回到他身边。

咧咧嘴,把湿漉漉的飞盘吐在他跟前,一副很想要再玩的样子。

蒋随接过段灼递来的泳裤,翻了个面,弯腰套上,这一次,他很用力收紧,在腰间打了个蝴蝶结,然后抬头看着段灼,很严肃地叮嘱:“这件事可别告诉其他人。”

段灼点点头,嘴角又惊现两个小梨涡。

之所以要用惊现来形容,是因为他真的不怎么爱笑,蒋随上一回瞧见这俩梨涡还是军训抢西瓜的时候。

好像只有咧着嘴,笑得很肆意时,小梨涡才会显现出来。

“你们在干吗呢?”程子遥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蒋随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怔愣之际,听见段灼说:“他鼻夹掉了,我帮他找找。”

蒋随满意地看了段灼一眼。

同样的事情,如果换成程子遥帮他捡了泳裤,那估计不用一个小时,他们俩个的共同好友全都会知道这件事情,等到同学聚会爆糗事环节,程子遥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反复鞭尸。等他们老了,进了养老院,程子遥一定还会向老太太宣传他的光荣事迹。

而段灼就像是树洞一样,叫人很放心。

“鼻夹和裤子是一起掉的吗?”段灼问。

“对。”

蒋随的鼻夹是蓝色的,几乎和池水的颜色重叠,段灼在他跳水的位置转了好几圈,没找着,于是扩大搜索范围,游到了深水区。

头顶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在找什么呢?”

段灼钻出水面,抹了把脸,看见刚才进入场馆时,冲他微笑的那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跟他搭讪,但还是礼貌性地回答:“帮我同学找个鼻夹。”

男人蹲下来,又问:“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新生吗?”

“嗯。”

“你在教他们学游泳?”

“嗯。”

那人伸长了脖颈往水里看,似乎也在帮忙找鼻夹,但很快就放弃了,对段灼说:“其实鼻夹这种东西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戴,一旦戴上它,身体很难真正地去适应水流的冲击,等哪天真的意外落水,没有鼻夹,不敢呼吸,你同学很容易就呛死了,学了等于没学。”

段灼愣住。

可能这人是以长辈的身份看待他们,说话很直接,甚至可以说不太礼貌,但话粗理不粗,段灼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只好点头“哦”了一声,很尴尬地站着。

男人冲他勾勾手:“上来,我有问题要问你。”

段灼不明所以,略皱起眉:“就这样不能问吗?”

那人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只扔下两个字:“上来。”

蒋随被这中气十足的嗓门吸引了注意,在水里像只企鹅一样,缓缓划动,靠过去。

段灼爬上岸,身体不停往下滴着水,拢了拢头发问:“怎么了?”

男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就像打量橱窗里的一件衣物,很直接,且带着些许欣赏的成分,这让段灼感到很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问:“到底干什么?”

“你有一米九五吗?”男人微微抬起一点目光,问。

段灼答:“差不多吧。”

“脚掌很大,有四十六吗?”

这问题要是熟人问,没什么奇怪的,但眼前是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段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问这做什么?”

“肯定有。”那人自己替自己答了,更急切地说,“你把手掌摊开来给我看看。”

蒋随爬上岸,冷得直打哆嗦,刚好看见段灼向男人摊开双掌,那人嘴里念叨着“很好,很好,手指还蛮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手相。

“你有时间吗?跟我们队里的人比一场。”男人的神情看起来很兴奋,也很期待。

段灼却说:“不好意思,没时间。”

蒋随与他并肩走回浅水区,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和他们比试比试啊?我刚才看你游泳了,速度超快,说不定能赢过他们。”

段灼似笑非笑:“赢了又怎么样呢,他们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我一个业余爱好者跑过去踢馆,有些不像话吧,我早就已经过了那个中二的年纪了……不对,是从来没有中二过。”

明明才十六岁,却说着这样看似老成的话,蒋随忍不住想笑,如果按段灼的说法,想赢就是中二,那他简直就是中二界王者。

而实际上他并不认为想赢,去赢,就是中二病,这只是一个人天生的胜负欲,这种欲望每个人都有,只是有的不那么强烈,有的强烈到疯魔的地步。

他的教练曾经就说过,能拿奥运冠军的,一定都是疯子。

蒋随悄悄凑到段灼耳边:“你是不是害怕输给他们丢人啊?”

段灼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不屑的轻嗤一声:“随便你怎么想。”

嘴上说着不想比,但是到了周五,班长在课后统计运动会参赛人员名单时,段灼还是给自己报了个游泳项目。

陶新成坐在教室的最前排,电脑上开着一张表格,他往下拉了拉,说:“游泳项目有50、100、200、400、800和1500米,你选哪个?”

段灼略弯着腰,一手支着桌角,想了想说:“短自吧,100米的就行。”

此时给他们上专业课的老师还没有走,挨过来看了看屏幕说:“我给个建议啊,你要是游得动,可以报1500,因为以往游泳赛,短程的报名人数是最多的,但基本都被体育系包揽前三,远程没什么人报,得奖几率大一点。”

段灼没想过得不得奖的事情,不过老师都这么建议了,他肯定听取意见,问陶新成:“我100和1500都报行不?”

“唔,我看看啊……”陶新成翻了翻比赛的时间表,两场比赛分别被安排在第一天下午和第二天上午,时间上没有冲突。

“没问题的,那我都给你报上了。”

今年的运动会定在十月中上旬举办,中间还隔着一个国庆长假。

对于段灼这个外地人来说,放不放假的也没多大区别,他没有可以约出去吃饭的老同学,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依旧会在早晨六点多醒来,去操场绕两圈,然后去自习室看书写作业。

而蒋随是从开学第一天就在期待假期的,他的书桌墙上贴着的不是课程表,是一张标有国家法定节假日的日历表,上面所有的假期都被他用红色记号笔圈出来,画上笑脸。

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寝室熄了灯,蒋随还在和程子遥探讨国庆要去哪里看电影。

“我妹要我陪她去看动画片,你要一起去吗?”

程子遥很不屑:“我才不看那种低级的玩意儿。”

“就你高级,你连物种都比我们高级,你打娘胎里出来就能跑能跳精通二十四国语言,能耐那么大咋不见你上天呢。”

“我那是不惜的上,我要愿意,还能轮得到其他宇航员?还不是你拉我练短道速滑把我给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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