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
翌日早上。
五丈原,中军大帐。
经过了整整一夜,到了天明时分,雨势终于开始变小,淅沥的雨声之中,换上了厚实衣服的刘禅面无表情的跪坐在主位之上。
且说,自穿越后,刘禅就一直提醒着自己,当前最要紧的事情便是伐魏兴汉,伐魏兴汉。
为此,他主动尝试融入这个时代,代入这个身份,为的就是给自己坚定目标,而很显然,这样的做法还是有用的。
以至于昨天晚上当他看见那些个曹魏士卒被当场砍杀的时候,心里除了稍许的紧张外竟一点都不害怕。
甚至回来后倒头便睡,连梦都没做一个。
可待到此时他想再回忆那番场景,便是无尽的彷徨和空白,然后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于是心神难熬。
平心而论,刘禅不过一届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来到这个乱世以后,便没有任何心理防备的被局势推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至于所思所想,不过纸上谈兵,空壳子一个罢了。
便如昨夜的事情,恰逢彼时,恐怕在很多文臣武将心目中有人主之姿的某可怜天子心神早已经失守,只是在强烈的情感刺激下被模糊了感知而已。
至于再坦荡一点,不过一句:杀人了怎能不怕?便足以搪塞所有理由。
帐外,细雨密密地斜织着,静静地交错,落在地面上只细细地、不很明显地溅起水花。
秋天的雨潇潇瑟瑟,总会给人一种凄冷的感觉,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良久,刘禅却是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对着帐外轻声喊了一句:“来人。”
侍立在外的黄皓瞬间大喜过望,端着吃食便往里走。
“陛下......”
“东西放下吧。”
可还未等他说完,便听到刘禅略显疲惫的声音,黄皓不敢多言,赶紧将手里的吃食放下,便再度起身恭敬地站在那里。
面对着黄皓的紧张相待,刘禅却足足等了一刻钟不止都没有言语。
而就在黄皓渐渐难忍之时,想了许久的刘禅终于也再度缓缓开口:“召前将军、都亭侯袁綝;召左将军、高阳乡侯吴懿;召右将军、玄乡侯高翔;召侍中兼领虎贲中郎将董允;召中护军、相府司马费祎;召前部都督、领扶风太守张翼;召广武都督廖化;召监军奋威将军、博阳亭侯马忠;召平南将军张嶷;召平北将军句扶;召讨逆将军王平;召扬威将军、陈仓侯马岱;召中监军征西将军姜维;召左护军扬威将军刘敏......”
一气说下来,刘禅居高临下,平静询问下方黄皓:“可还有遗漏?”
“胡济......”黄皓立即提醒。
“召中参军、昭武中郎将胡济......可还有吗?”
“杨仪......魏延......”
“先让他们两人候着。”
虽然召集名单的排列顺序非常奇怪,但基本上一个能彻底决定此间大事的关键人物班底还是都齐了。
黄皓不敢怠慢,即刻行动。
且说,要巡视四方镇守各处大营王平、吴懿、袁綝、张翼等将住的比较远,尤其是王平,根本就是原边……但其余主要官员都在中军附近,却是很快聚集妥当。
不过来的人无一敢说话,便是句扶这样的糙人都只是望着那碗已经凉透的粟饭出神。
待到王平、吴懿等人也先后到来的时候,帐内已是人员拥堵,却出奇的安静,便是连调整脚步的声音都是轻轻的......
原因在于上首那人居然睡着了!
虽然其人仍然安坐在侧,可那紧闭的双目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一下就暴露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便是再激进、再沉稳的大臣都不由得楞在原地,便是黄皓也是左右为难,却是想到昨晚的事情,干脆来一个闭目不言,只视不见。
足足过了一刻钟,刘禅才从睡梦中醒来,恍惚间再看,帐中居然隐约泪眼。
“......”刘禅楞了一下,方才揉着僵硬的脸颊,失笑道:“这是做什么?”
“陛下......”最为刚烈的董允却不知为何,悲从心头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起来,堂堂侍中整天哭来哭去像什么样子?”刘禅板起脸来,严肃道:“其他人也是,都收了,相父死了,我还没死,你们整日哭个甚?想哭的话,待我死了你们再哭也不迟。”
此等虎狼之言却是惊得众人赶紧擦掉眼角的泪花,正经跪坐下来,便是董允也爬了起来,低头收声。
“这雨还在下吗?”出乎预料,刘禅待训斥过众人后,却是忽然问起了天气。
闻言,中护军、丞相府司马费祎踏前一步,恭敬拱手:“回陛下,却是秋雨绵绵。”
“是啊,正是秋雨绵绵。”刘禅轻轻叹了一口气,拢手在前:“这样的雨你们心中可都有什么想法?”
众人心中微动,却又是一时无言。
“今日让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论论接下来该怎么办,在座的都无需拘谨,皆可畅所欲言。”刘禅目光巡视一圈,缓缓相对:“中护军你且先来说说。”
费祎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陛下,臣以为当先之事便是撤军,丞相既逝,司马懿一旦得知消息必会来攻,彼时我等士气有损,将士堪忧,一战之下可能有失,不如退兵留待以后图之。”
“退兵......”刘禅微微颔首,却不作评价,而是继续问道:“可是这兵要如何退?谁在前?谁又断后?”
“臣只能试言之。”费祎恳切而对。
“说来。”
“陛下率中军自当在前,臣和中监军可带人断后,褒斜道狭窄,谷口易守难攻,臣等边退边走,沿途烧掉栈道,司马懿便是想追也追不得。”费祎拱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