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丹青港,怎么也算得上是个不小的市镇。
丹青港附近的海域盛产体型能达到二十尺以上的巨鱼。刚来丹青港时,年轻时的冀义金和大多数没什么经验的愣头青一样,都是从鱼肉案子找了一份剁鱼骨、劈鱼肉的活计,赖以糊口。
从远处的深海捕捞到的各种奇形怪状而又硕大无比的大鱼就那样随意地码放在岸边,等着送进鱼肉案子后面的一排排泛着冲洗不干净的油渍和血水的房子里,剁骨抽筋,去净鳞片肚肠。
然后,处理好的鱼肉被运到前面的门脸,大块的成批卖给来挑货的商人,小块零散的卖给来买回去做饭的当地百姓,终日如此。
这份工作挣的钱微薄不堪,整日与血腥味和鱼腥味打交道也令冀义金这个以前鱼都没吃过几口的内地人难以适应。
更让他痛苦的是,一次又一次,冀义金都眼睁睁地看着满载而归的船老大和水手们收下一叠叠银票,脸上的满足之色溢于言表。
时间长了,冀义金不再满足于当个屠户解剖生鱼的寥寥几文钱报酬,便花了两吊钱,说服一个相熟的水手带他上了渔船。
不过真要说起来,冀义金本人矫健敏捷,身手不凡,腰里绑了一根绳索就敢一个箭步飞扑向在海面露头的巨鱼,把鱼叉捅进去,像斗牛一样对抗其激烈的挣扎,直到巨鱼失去生机,被渔船拖回码头。
鉴于他的勇猛和果决,这位外乡来的飞叉手因此身价飞涨,每次出海至少得付一锭纹银才能请得动。
不过,巨鱼的肉其实卖不上什么大钱——天底下靠当屠户成了一方巨富的,又有几个呢?真正值钱的,是那些需要付出更多风险的东西……
至于那些东西是什么,这就要从丹青港这个名字说起了。
丹青二字从何而来呢?便是此处海域特产——丹青鲛。此种鲛体型硕大,成年个体常常超过三十尺,天性凶猛,背部生长有许多类似章鱼的强韧触手,强而有力的绞杀能够把小一些的鱼直接挤扁。而在这些触手的层叠包围之中,生长有能够发出多种不同颜色的荧光的神奇囊状器官——
墨宝。
丹青港人认识到丹青鲛的价值是在十年前——一头濒死的丹青鲛被冲上了岸边。一名好事的画坊学徒前去割取了几枚囊泡状的墨宝,取出其中荧光物质用作画作。
一系列机缘巧合之下,墨宝制成的颜料——“丹青”,成了上流文人雅士们作画使用的抢手货,当年的小渔村也成了如今的丹青港。
但是后来,当几艘渔船拖回已经死去的丹青鲛尸体时,人们才意识到:活的丹青鲛的墨宝才有制取颜料的价值。
这便是冀义金所做的“飞叉手”这一行当的由来。
但是,大海是充满危险的。除了恶劣的天气、骇人的风暴和海兽,还有人——即使不存恶意,他们的愚蠢和懦弱也可能间接害死你。
在一次出海中,冀义金跟随了一个新来的、显然经验不足但出手阔绰的船老大。
他们遇到了一条巨大的丹青鲛,背上狰狞地扭动地触手间露出了成堆的墨宝。
其余几名船员齐心协力,投出几支带绳索的鱼叉,控制住了那条巨鱼,冀义金便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它背上,一边用短柄鱼叉与触手缠斗,一边找机会割取触手根部藏着的荧泡。
突然,背后袭来一点寒芒,冀义金只觉后脖颈一阵刺痛,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回头看去,只见那位花了三锭纹银雇佣他的纨绔子弟,白皖,此时正站在甲板上,手里拿着一根吹箭筒。
带着奸计得逞的狞笑,白皖亲手割断了冀义金腰间绑着的绳索——他的名头太大,也不奇怪有人想让他死。
在被那条丹青鲛拖下海失去意识之前,冀义金是这么想的。
而如今,本应沉入大海的冀义金,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