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极殿东堂,再次举行朝会。
这次朝会,两个关键的人物都不会出现——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何天。
皇后不必说,还在“静摄”之中。
何天呢?
贾谧拦着,不许他与会。
也是,何常侍与会,说啥呀?
何天一开口,只能是反对废皇太后,如是,如前所述,他和皇后的“不一条心”,可就天下皆知啦。
何天以为,主持朝会的,必是卫瓘——
汝南王既尚未入京,卫瓘就是事实上的、唯一的宰相。
不管主持朝会的是不是卫瓘,只要他反对废皇太后——哪怕只是隐晦的反对,而皇后不管喜欢还是讨厌卫瓘,都不能不尊重新鲜出炉的宰相的意见。
目下,宰相——汝南王和卫瓘,是“唯二”可以从正面救皇太后的人。
直接造访卫瓘,劝其维护皇太后吗?
卫氏、杨氏深仇大恨,卫瓘对皇太后,不可能有一丝好感。
讲大道理?
尊尊亲戚、存亡继绝这些道理,阿舞或许不大懂,卫瓘怎可能不懂?
再者说了,自己的辈分以及在士林中的闻望,较卫瓘天悬地隔,也不可以像对阿舞那样,对卫瓘长篇大论呀!
还有,从卫瓘谗害邓艾那段黑历史看,他也不会是那种“正色立朝”的人。
何天踌躇难定。
若一开口就被挡了回来,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于是,自然而然,想到了卫瑾。
飞书握瑜娘子,请即相见。
自举大事进入倒计时以来,二人就没有再见过面,卫瑾很自觉的不来分何天的神,何天也没有精力和心思向卫老师请教法书了。
今天见面,本该把酒言欢、乃至“庆功”的:
共同的大敌已去,男方和女方的尊君都高升,今后,二人相会,也再不必顾虑为政敌所窥,暴露行迹。
但是,气氛很快就变的尴尬了。
何天提出要求之后,卫瑾默然良久,檀口微开微阖三四,面色亦微微涨红了。
终于开口,语气艰涩:
“你……真的喜欢她?”
何天愕然:连你也这样说?!
气血上涌,努力抑止,“握瑜,这个说法,你相信吗?”
卫瑾臻首低垂,过了好一会儿,轻声说道,“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是,现在,外头……都这样传。”
都这样传?!
“你……打哪里听说了这个说法?”
“风起于何处,也难说……不过,总是打宫里头吹出来的了。”
这样说来,你是听繁昌公主说的。
繁昌公主又是听谁说的?
何天对“风起于何处”,心中大致有谱了。
特么不是不能“将我和皇后的分歧公之于众”吗?
你们特么的还主动播谣?
你们特么打的什么算盘?
何天都头疼了!
而卫瑾——
她对何天的怀疑,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依旧叫何天深深失望,他甚至没有自我辩解的欲望。
事实上,这种无根无萍的事情,就要分辨,原也无从着力。
至于“尊尊亲戚、存亡继绝”的大道理——
卫瑾的学识,并不在何天之下,何天懂的,她也懂,她和她老爹所欠缺者,感性认识而已。
但这个“感性认识”,无法强加,毕竟,她和她老爹,都不晓得南朝的宋、齐、梁、陈,唐朝的藩镇,以及之后的五代十国,是个什么样子?!
二人之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长时间的沉默。
还是卫瑾先受不了这种压抑尴尬的气氛,“云鹤,家君那里,我一定为你……为皇太后进言……这个,请你放心……”
“可是,这一次不比上一次,家君若已经有了成见……呃,定论,那是谁也动摇不了的……
“如果……我进言无效,云鹤,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语气中已带出了哀求的口吻。
何天心中长叹,温言说道,“我怎会怪你?永远也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