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娜婶子回来啦?不是看病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弗朗西斯西城区水井旁,几名妇人正围坐一团洗着衣服,一人抬头舒缓腰肢之时,恰好看到奥林娜婶子,形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哎,没啥大毛病,拿副药就回来了。”
奥林娜婶子随口应付一句,随即快步走到一名低着头,不停用棒槌敲打衣服的干瘦妇人跟前。
“翠西亚,别洗了,赶紧带小维多去教会医院找阿瑟斯!小维多那病,阿瑟斯说不定能治好!”
奥林娜婶子急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
干瘦妇人茫然抬起面孔,她还没说话,旁边妇人已经七嘴八舌接了话茬。
“阿瑟斯?好熟悉的名字。”
“哎呀,这不是那个蛮人异族的名字吗?听说还是主教大人给取的呢,真是白瞎了一个好名字。”
“这阿瑟斯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吗?他能给人看病?”
“给牲畜也不一定能看好,都说他会看牲畜,朱迪还专门把家里的老母鸡抱去,结果咧,有个啥用!该不下蛋,还不下蛋。”
“翠西亚,要我说,别折腾了,你看看你家这两年折腾的,什么都卖光了,我看啊,还不如重新生一个算了。”
“是啊,教会医院、私人医院、圣水作法,什么没试过?那一个蛮人异族还能比这些人还厉害?我看去了也白跑。”
一起洗衣服的妇人们,议论纷纷,“好”言相劝。
说起翠西亚家的小维多,那真叫一个可怜!
好容易养到八岁,正是能给家里干点杂活,分担压力的年纪,突然得了一种怪病。
脸上起了鲜红色的斑疹,就跟蝴蝶翅膀似的,又鲜艳,又诡异。
刚开始家里人也没怎么在意,谁能想到,这红斑越来越多,甚至连小维多手背上也冒出水肿红斑,还有点像冻疮哩!
但大夏天的,怎么会起冻疮?
更诡异的是,那水肿红斑不疼,反而有灼烧感。
要说,起了红斑,不碍吃喝,不碍干活,虽然丑点,但也没啥事。
偏偏自此以后,小维多经常发烧乏力,四肢关节疼痛,胸闷气短,整天瘫在床上,别说干活了,甚至差点死了。(红斑狼疮,免疫系统疾病,会造成多器官损害。)
自此以后,翠西亚带着小维多又是祷告,又是洒圣水,又是看教会医生,甚至咬牙借钱,看了私人诊所。
结果,钱没少花,病却一点起色都没有,全靠教会医院发点药物,苟延残喘着。
瞧瞧翠西亚面前那一堆衣服,都是她接来的浣洗活计,每天累得直不起腰!
此时,她听着众人的讨论,表情迟疑起来。
没人知道,她丈夫也已经嫌弃起小维多,私下不止一次暗示她,放弃吧,家里经不起折腾了。
不如趁年轻,再生一个。
“哎呀,你们知道什么呀?”奥林娜婶子急了:“知道波克吗?就是在橡胶厂吐血的那个波克。”
“知道,怎么了?”众浣洗女人,一脸好奇。
“今天我去教会医院看到他了,你们猜他咋了?吐血不止啊,从家里一路吐到教会医院,走道上全是血,你们瞧瞧我这裙子,还沾了血花呢!哎呦,那场面简直吓死人。结果送进安吉拉修女诊室中,根本治不好,依旧吐血不止。”
奥林娜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插口了。
“肯定的啊,波克我知道,他那病有半年了,我跟你们说,他那病,就是主降下的惩罚!所以谁也治不好。”
“可不是,安吉拉修女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还等现在?”有人接了话茬。
“是呀!”奥林娜一拍大腿:“后来你们猜怎么着?安吉拉修女把阿瑟斯喊了过来,就看到阿瑟斯抄起一把小刀,直接剖开波克的胸膛,妈呀,那场面简直不能看,血淋淋的骇死人哦,噫!”
奥林娜说到这,忍不住抱起胳膊,浑身鸡皮疙瘩颤栗。
“然后呢?人死了?”众妇女目瞪口呆,连连追问。
“然后就看到阿瑟斯从波克胸膛里切出一块烂肉,说是病魔。后来,波克被缝上胸膛之后,竟然就好了,不吐血了,呼吸也平稳了。我看好病,还专门去住院部看了看,听说,人醒了,也不难受了,精神倍好,还喝了一碗稀粥呢!”
奥林娜语气带着三分夸张,一脸亲眼看到传奇之感。
众妇人面面相觑,一脸半信半疑。
“真假的?”
“你们还不相信我奥林娜?再说了,我骗你们干啥,那么多人看着呢!不信,你们去教会医院打听打听?”
奥林娜有些生气,旋即对翠西亚道:
“翠西亚,赶紧带着小维多去试试吧,反正又不要钱,浪费一天时间罢了,万一成了呢!那阿瑟斯说不定真会什么神秘的异族医术呢?”
一直不开说的翠西亚,抿着唇,“哗啦”站了起来,抱着洗衣盆,就往家赶去。
“我帮你!”
奥林娜连忙上去帮着翠西亚架起洗衣盆,向她家赶去。
没多久,就看到干瘦的翠西亚,背着软弱无力的儿子,火急火燎的向教会医院赶去。
聚在井边的妇人们,怔怔的瞧着这一幕,忽然有人嘀咕一句。
“一副慈母样给谁看呢,要不是自己造的孽,主会降下惩罚?那蛮人我看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可不是,清清白白的,咋能得这怪病?”
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深夜暗墙中的老鼠,在逼仄角落里喁喁低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