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新郎的户川通安,一身直垂狩衣,头戴折乌帽子,见得妻子秀目藏魅,娇靥含春,果然妍丽过人。宇喜多氏自从衰败以来,想要再找寻名门武家联姻结戚,已经是困难重重,不想如今峰回路转。
户川通安在打量妻子,中山祝也在观瞧自己的丈夫,事实上她早在四五年前就见过户川通安一面,只不过当时的户川通安披甲执锐,带领着一帮儿玉党内的倭寇,夜里袭击了吉备彦津大神社,想要来抢夺神社内的仓禀质库,同石川家麾下等僧兵厮杀良久,才被击退。
那时候,她便记住了这个年纪轻轻,却又胆大包天的恶党武士。
互相见礼献酒后,两人齐齐跪拜座於首席上的石川久智和宇喜多直家两人,感谢这些年来父兄的养育之恩。
婚礼既成,石川家与儿玉党之间的关系便就缓和许多,正式结为援引。
看着女儿为救自己,下嫁仇敌,石川久智心中不免伤感,可想到户川通安也算是菅家党出身,在儿玉党内也是员大将,抵触之心稍去,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长兄如父,看到自己的从弟成婚为家,宇喜多直家心中也十分喜悦,忙将二人搀扶起来,随后大声招携众人入座,举盏呼饮。
军中兵卒连同城内侍女前后服侍,流水般的端上蜜饯果蔬,佳肴美酒,於是众人欢饮彻夜,不醉不归。
先是元正射武,后有大婚联姻,儿玉党展示的财力和武力,很是震撼了这些备中国内耕桑务农的地侍,前后花费接近三千贯的资财,如此巨资足以支撑发动一场两千人的军势,开战两月之费。
而儿玉党如此轻巧地便挥霍豪掷,当真让人咋舌。
处理完跟石川家的关系后,宇喜多直家这两天也没忘了清水宗则、清水宗长兄弟,隔三差五的就去看他二人一回。
不谈劝降一事,只做闲谈。偶尔捡些过去战例,或者来自近况战事、或是自身对於天下局势的看法,拿来同他二人交谈。
当聊到一封由明石景季手书的假信,就骗得了自家祖传的高松城,清水宗长气得跳脚叫骂,一会儿骂自己宇喜多直家无耻小人,一会儿骂自己侄儿蠢笨该死。
已经落发出家的清水宗则,闭目诵经无言,只当两人的话语为过耳清风,毫不反应。
清水宗则不理会,宇喜多直家就自言自语,表述看法;要是肯回两句,他便认真辩驳。
先从已经结束的合战开始,如九州大友家发动南关合战,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之间,在备后国旗返山城爆发的争夺战,三好长庆率领四万大军上洛京都。
到现在还在继续的,陶晴贤拥戴傀儡大内义长出阵石见国,率领一万八千大军讨伐吉见家的嘉年城之围;。
铺设地图,分作推演估测,有时获胜,有时则败。输了也不觉得羞耻恼怒,反而真心实意地夸赞敬佩,赞誉他为西国名将。
到得后来,清水宗则见他如此轻松赋闲,便也忍耐不住,主动问起庄氏的情况,宇喜多直家则打个哈哈,避而不谈。
他故意不答,不代表负责看守的国富贞次不回答,不但回答,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分析起背后隐秘的缘由来。
比如尼子家在接到三村家亲的谢罪书后,便就改颜接纳,驻守英贺郡内的吉田左京亮带兵进入松山城,强行占据了天神本丸充当居所。
庄为资作为城主反而退到大松支砦落脚,植木藤资虽然返回佐井田城,但领地却被新见经贞侵占过半,现在过得异常拮据,听说家中武士,有不少人都已经被收编,尼子家想要吞并庄氏的企图,可以说表露无疑。
尼子家将配下国人众弃如敝履的态度,清水宗则宗长兄弟,乃至备中国内的其他豪族会因此怎么想?从清水宗则心灰意冷,落发出家的姿态中就能猜出一些端倪。
事事皆需心留意,人情冷暖自有知。宇喜多直家做不到看透人心,但事事留意只要肯去做,总是有办法揣摩出些许端倪。
这一日,午后,处理完了军政事务以后,又来到清水兄弟隐居的佛堂内,和他们闲谈几句。
取出一个木盒子,放到桌案上,道:“前两日部众在海上巡哨,从过往商船处得了些好东西,便赶紧给我送来了。这龙涎香可是个好东西,点燃后再参禅打坐,能够平心静气,清神醒觉。我虽尊崇净土念宗,但却没有多少佛道悟性,不如送给备后守。”吩咐周围侍女,“以后备后守再修持佛法时,便将此香研磨点燃。用完时,再遣人去府库内取来檀香,万万不可耽误功课。”
清水宗则不为所动,仍旧闭目持咒。坐在旁侧的清水宗长不屑一顾,前两日才送来一尊金玉佛,今天又过来送龙涎香。
都是些借花献佛的把戏,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海上那帮倭寇杀人越货抢来的,用这些东西修禅,,平白污秽的明庭佛心。
他开口便说道:“不消大人劳烦,休得虚情假意。若有胆气,早日放俺们兄弟二人返回高松城,你我两家真刀真枪的过上一阵!若是能胜,自当俯首称臣。”却是不像前两日那般视死如归。
“放了新九郎也无不克。只是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倒是越发爱惜你得材勇,不想你方才归家,还没举兵同我相斗,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此话怎讲?”
“如今驻守在高松城内外,乃是我的心腹重将。新九郎勇则勇矣,比之冈家利来说,恐怕还是要略逊一筹,更不要说还有数百精锐足轻助阵。”
宇喜多直家瞧了眼仍旧不说的清水宗则,接着道:“高松城附近村総、地侍家中,都向我儿玉党尊奉输诚,交纳寄子血亲,新九郎振臂一呼,首先就要被他们当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