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来,河伯娶亲高台旁的红色旌旗随风而动,变得愈发血红。
司匡两手向后撑伸,撑着地面,面无表情,注视着行刑之地。
满地的鲜血、断肢,令他心情格外舒畅。
“家主,有人来送请帖。”袁丁从一旁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块切割整齐的正方形布帛,“其请君一聚。”
“谁送来的?”司匡扭头,眉头动了动,顺手接了过来。
“对方自称戚圉侯的家仆,”
司匡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孔武额头先布满了黑线,左手沙包大的拳头握得很紧,目光变得格外犀利、尖锐,“季信成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子威认识这个人?”
“嗯!”孔武担心情绪失控,双手环胸,用咯吱窝控制住拳头,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开国功臣季必之后,东郡数一数二的皆侯。”
“汝和他有仇?”司匡一边阅读布帛上的媒婆,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悄摸摸的打量孔武的表现,“若是有仇,吾直接把这个邀请推掉算了。”
“不用。”孔武鼻子猛地喘息,“算不上有仇,只是交锋了几次罢了,贤弟不必顾及吾的感受。”
这位魁梧的孔氏嫡长子见司匡面带好奇,一屁股坐在高台上,语气平淡,解释,“此人与其先祖相同,信奉黄老之学,吾早年在长安的时候,曾代表儒家,与之发生了几次争斗。”
孔安国眨眨眼,下意识问道:“大兄与之比的什么?”
孔武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骄傲地仰起头,“自然是治世之法。”
“大兄,看着我的眼睛,说清楚点。”孔安国斜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副我早就把你看穿了的表情。
陡然,司匡挺直身子,目光炯炯,一本正色,从左袖的暗口袋里掏出来一把豆子,塞给孔安国半把之后,先吃了一颗,才义正辞严地说道:“子威,如此重要之事,切勿隐瞒,速速道来,吾需以此来决定是否相见。”
“尔等……”孔武额头的黑线增多了数十倍,嘴角抽搐几下,拳头举起片刻,察觉有些失态之,又放了下来。
“子威,戚圉侯家仆还等着呢,事不宜迟!”
“好吧!”
孔武叹了一口气,娓娓而谈。
“大约是十二年前吧,那时,孝景皇帝犹在,黄老之学依旧主领朝堂,包括儒家在内的百家,虽然也有部分弟子能进入朝堂,但受重视的程度,不及黄老。”
“为了压制黄老,百家子弟经常会寻黄老之徒较量,通过获胜,打击其在长安勋贵眼中的地位,而吾较量的对象,便是前任戚圉侯之子季信成。”
孔武仰着头,回忆着当年的情况,神色颇有感慨,“季信成当年一十七岁,吾与之争锋四次,两胜两败,此人在黄老之学上的造诣,可在道家年轻一辈中,位列前五。”
“竟是少年才俊,公可否言明与其争锋之内容?”
“可!”
孔武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回忆着。
回忆着第一次的经历,他神色黯淡,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他低着头,小声嘀咕:
“第一次,吾与之论大汉应如何对待匈奴。吾言死战,其言顺其自然。因争论之后数年,大汉依旧与匈奴和亲,吾败之。”
孔武至今想不明白,为何汉景帝拥有周亚夫等良将,却不愿意出击匈奴。
他不愿意回忆这件事,摇了摇头,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下一次比试上。
“第二次,吾与之争论普通百姓如何对待鸡鸣狗盗之徒。吾言击之,其言顺其自然,放任不管,贼人满足之后,自然会离开,且举长安附近之例子一十二,用来说服。”
孔武想到这件事,喜上眉梢,心头的悲伤少了许多,脸上的喜色越发地浓厚,搓了搓手,得意扬扬。
“为了证明对错,吾与之签订契约,互相佯作贼人,平日里前往对方之家,每次互取一件珍贵之物。季信成以顺其自然之法,而吾以攻伐之术,进行较量。”
经这么一提醒,孔安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表情古怪,上下打量着孔武,“大兄,汝从长安回来的时候,带回的数口箱子,不会就是……”
“正是!”孔武拍拍手,嘿嘿嘿地笑着,“其每次入吾府邸,吾都会拔剑挥拳相迎,季信成每次都无功而返……”
“哦,不对,他成功过一次。”孔武忽然低着头,额头凝成剑峰,沉吟,似乎是自言自语,“那次,吾追了出去,把东西抢回来之后,顺便抢了他的上衣,在用铜棍抽了抽他的屁股之后,便把他丢在了街上……”
“嗯,没错,是这么一会儿事。季信成坚持偷盗十几次之后,不知为何,经过此事之后,再也没来。”
孔安国:“……”
司匡:“……”
拿东西没成功,不仅被揍,还遭遇反抢……
在这种待遇下,能坚持十几次,这人也是个神仙。
孔武想起来自己那几口箱子,笑容越发灿烂,激动的介绍,“按照约定,吾入戚圉侯府邸,其必须遵循无为而治,不管不问。在这种情况下,吾便连续‘拜访’三个月,精心挑选所得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