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压低眉头,眺望不远处的雪。
眼睛“骨碌”一转,计上心来。
他放开步子,故意大步迈出,并且用力踩踏。
“唰!”
“咣咚!”
不出所料,他滑倒了,雪地上留下一个人形的印记。
刚毅的面庞碰到地面,被隐藏在雪层下方的小石子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匈奴士卒停下脚步。
迎着风雪,提着弯刀,观望了一阵。
见张骞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将弯刀插进刀鞘,疑惑地走上前。
伸出左手,打算扶一把。
然而。
他没有料想到的是,在刚刚伸出左手的时候,张骞猛地回过头。
脸色狰狞。
双眸瞳孔,尽是仇恨之色。
双手握在匕柄的位置。
瞄准左胸口。
在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捅了上去。
匈奴士卒被吓到了。
大脑陡然空白,瞳孔猛地收缩,双手胡乱摆动。
想要躲闪,却来不及了。
下一秒,便是撕心裂肺地惨叫,“啊啊……”
这还不算完。
张骞匕首捅进去之后,还被用力的旋转,让其死的彻底。
肋骨被匕首刻划,但是刺耳的“刺啦”声,却被风雪掩盖。
在张骞凶狠目光地注视下,这个士卒又被踢了一脚。
匕首随其后退,被顺势拔了出来。
“噗!”
如柱的鲜血喷涌而出,将洁白的大地染红了。
身体一软。
这个匈奴士卒倒在地上。
瞳孔扩散,气息断绝,彻底失去了性命。
张骞长呼一口气。
刚才的剧烈运动,让他的心脏飞快跳动,胸腔快要炸了。
他喘着粗气,站起来,对这具尸体拱手。
“汉与匈奴势不两立,兄弟,对不住了。”
时间紧迫。
张骞没有处理尸体,而是立刻向自己居住的地方跑去。
在冰天雪地中,这具尸体,逐渐被从天而降的风雪掩盖。
风雪连同地面上的鲜血,祝你一同掩埋。
张骞喘着粗气,冲进自己居住的破旧帐篷。
原本在家等待的妻子、儿子都被他浑身的鲜血吓坏了。
其妻子身体僵住了。
瞳孔收缩,声线濒临崩溃,失声:
“夫君……”
“夫人,对不住了。”
张骞眼眶通红,泪水在眼里打转。
“扑通”跪倒在地,对着匈奴妻子磕了三个响头。
“骞已在匈奴停留十年!十年间,夙兴夜寐,汉公之命,不敢遗忘。如今正是机会,为夫决定再次前往西域!”
张骞站起来,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与吓得嚎啕大哭的儿子,一狠心,转过身,痛苦地闭上眼睛。
高呼:
“若是张骞出使西域有幸不死,回到大汉禀明汉公之后,定会接夫人,儿子,返回大汉!吾一家三口,共享荣耀!”
他已经决定了,这次无情之罪,日后定要加倍补偿。
哪怕娶匈奴女人会被大汉朝廷上下指责辱骂,会被天下汉民唾弃。
他都认了!
对陛下忠、对妻儿仁!
这是他的气节!
原本预想的挽留没有出现,他的妻子也知道留不住。
于是,仅仅从身后抱住张骞,泪流满面,柔声道:“夫君尽管去,孩子,吾会抚养成人。”
张骞没敢回头,仅仅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他怕回头看一眼,就走不了了。
他抽噎几声,含着泪,“夫人,儿子,保重!吾还会回来的!”
说完,他拿起早就修好的节杖,冲出了大帐,身影消失在狂风暴雪中。
……
马厩
堂邑父带着十几个汉人,早就在此恭候多时。
见张骞到了,急忙迎上去,拱手,“张公,看守的匈奴士卒全部已经被放倒,念在多年吃住情分上,并未取他们的性命,仅仅把他们的右腿腿筋、右手的手筋挑断了。”
张骞脸上的泪水早就干涸了。
他面色严峻,点点头,沉声道:“挑断就行!令其成为废人,无法参加战争,吾等也不算愧对大汉,愧对汉公。”
“汉公,此地有兄弟十九人,因为风雪降临太过突然,还没有联系上其他的兄弟。吾等,是前去接应,还是直接前往西域?”
张骞看着这群跟随自己出使,已经满面沧桑的汉人,声音朗朗,“接应!吾辈,一起离开长安,一起被匈奴人扣留,自当一起前往西域!”
“张公大义!”
“吾等愿誓死追随张公!”
张骞的话引起众人的共鸣!
待在匈奴,忍辱负重数十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若是抛弃兄弟,他们独自离开,日后有何颜面面对当初出生入死的兄弟?
哪怕是死了,恐怕死后也不得安宁。
要走,就一起走!
张骞环视四周,大声喊道:“粮食,饮水是否备齐?”
众人高呼,“皆齐!”
张骞大手一挥,“上马,将马群围在中央,驱赶之!与其他兄弟汇合!”
在匈奴十年,他们早就已经学会了赶马之法。
虽然雪天驱赶起来很困难,但保证大多数的马跟随,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骞将马厩打开,率先上马,拿起鞭子,冲了出去。
“驾!”
剩下的汉人相视而笑,把马驱赶出去之后,皆上马逃离。
“驾!驾!”
“嘎达!嘎达!嘎达!”
马奔跑的声音,终于给风雪天留下了一丝不同的声音。
……
大帐
相谈甚欢的万俟勃勃、赫连安,感受着地面传来的强烈颤动。
对视一眼,脸色同时惊变,不约而同地冲出大帐。
万俟勃勃见帐外无人,内心一沉,急忙吼道:“人呢?来人啊!人呢!”
忽然,赫连安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一个“物体”,正在向大帐移动,于是不由分说地拔出弯刀,走了过去。
走近。
他发现这是一个人。
一名跟随自己送马的匈奴人。
“首领!不好了!”
“怎么回事?”
这个匈奴人痛的哀嚎,“一群汉人将兄弟们的腿筋、手筋挑断,抢了马匹,跑了!”
“汉人跑了?”赫连安还没反应过来,万俟先反应过来了。
他瞳孔猛地收缩,立刻向张骞的住所跑去。
“赫连兄跟我来,搞不好要出大事了!”
“知道了。”
赫连安瞥了一眼地上的士卒,目光闪过一丝冰冷。
一个被挑断手、脚筋的人,已经废了,对于部落而言,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价值。
因此,他没有救助,而是径直去追万俟勃勃。
部落献给单于的马被人抢了,这可是大事!
若是处理不好,单于怪罪下来,整个部落,要为此陪葬!
两分钟后,
万俟勃勃从张骞居住之所走了出来,脸色阴沉,气的跺脚。
“该死的张骞!十年了,怎么还想着跑?不是说汉人重视情谊吗?为何这厮抛妻弃子!在雪天疾驰,够狠!”
“赫连兄弟,吾立刻带人去追,汝也别休息了,立刻前往单于庭向单于解释。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部落定会受到牵连!”
“请转告伟大的单于!吾抓住张骞之后,会把协助他叛逃的人,通通斩杀!”
把话撂下,万俟勃勃立刻安排人将沉睡的匈奴士卒弄醒。
带着几十个拿着武器的人到了马厩。
牵出剩下的马,顺着雪地上还没完全消失的马蹄印记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