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县衙的后院中,同样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公生明”三个字。昨天,梁祯在它面前经过了不下十次,然而每一次,都没有认真注意到它的存在。但今天,在后院将吴明妙交给吴家家丁后,梁祯却发现,这块石碑,竟是如此显眼。
“盈儿,这件事,我们做对了吗?”呆呆地看了石碑许久后,梁祯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吴明妙太年轻,不知道,只有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才能允诺于人。”与梁祯的不安不同,黑齿影寒坦然地看着这块石碑。
“我是问,这事,我们做对了吗?”梁祯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
“宗将军让我们平灭徐无蛾贼,却又不及时解决粮草问题。刘使君想要我们协助管理徐无,直到新县长到任,又不肯授予实权。我们能干什么?”黑齿影寒反问道,“他们不是想不到这些问题,只是怕担责。”
“别这么说将军跟使君。”梁祯顿感不快,再怎么说,他也是宗员和刘虞从牢狱中救出来,并委以重任的,换句话来说,这两人对他都有再造之恩与知遇之恩,“他们都对我有大恩,替他们分忧,也是分内的事。”
“实话告诉你,吴家只是在黑吃黑。”黑齿影寒不知又从吴老爷的哪个表情中,发现了这个“惊人”观点,“我们要剿的,不是马匪,而是另一股豪右,或者因走投无路而贩私马的人。”
“打住,打住。不如这样,你先将昨天你是怎么发现曾益寿跟歌姬不对头的事跟我说说,唉,我头都大了。”
曾益寿虽是吴府的管家,但他的身份,跟殷长姬以及青衣少女一样,都是吴老爷的仆人,作为仆人,是万万不敢拂了主人意的。而吴老爷昨夜的布置,也明确表现出,他早有与梁祯密谈的意思——因为他设了两围宴席,分别用来接待梁祯与他的随从。
可曾益寿的表现,却是越想越不对头,先是想以吴老爷有疾为由,将梁祯等人劝返,在黑齿影寒明确提出要见吴老爷后,他又再三支吾,期间,甚至连杯中的酒已经喝光了都不知道。但最后,黑齿影寒说不便打扰时,他却一反前态,将带到二楼的雅间,而且,神色非常焦虑。
“曾管家最后同意带我们上去,是他对吴老爷几十年的感情。”黑齿影寒解释道,在揣摩主人与仆人的感情这方面,她确实比梁祯厉害得多,“在此之前,他一定是受了他人的影响。”
“不懂。”
“就是吴府的另一个主人,或胁迫、或利诱他,让他阻止吴老爷跟我们的见面。”
这另一个主人,只能是吴明智、吴明妙以及他们的母亲。但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是吴明妙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为吴明妙的表现,由始至终都表明,他在吴府之中,过得非常不顺心,甚至还有性命之虞。再者,他昨天还夜访县衙,请求庇护。至于他是怎么控制曾管家的,梁祯估计,是曾管家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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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吴明妙吗?”梁祯就像一个刚刚涉猎新领域的弟子,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师父的肯定。
“吴明智。”现实,总是给梁祯一盆冷水。
“为什么?大部分的家产,已经是他的了。而且,吴明妙也已经快被他逼死了。”
黑齿影寒微微一笑,眼眸之中,却露出一丝凄楚之色:“吴老爷是个很强势的人,他的儿子,只怕都缺乏自信吧。”
梁祯从黑齿影寒的话中,听出了明思王的影子。这个让幽燕军民颤抖了三十年的枭雄,也一定很强势吧?
“那殷长姬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吴老爷对我们很重视。可青衣舞姬的状态,只会让客人不悦。况且,殷长姬掌管歌舞姬多年,青衣舞姬的难处,她又怎会不知?”
梁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这个人,也够厉害的,吴老爷身边的人,怕有一半,都被他控制了。”
“对了,按你的意思这‘一阵风’其实也没有抢吴老爷的马,是吗?”
“有可能。”
第二天一早,吴老爷便亲自送来了第一批,三百六十石粮草。梁祯将他迎进县衙,倒上自己能支付得起的最纯香的酿酒。
“司马,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事相请。”吴老爷叫退左右,然后也让梁祯将手下的人支开,包括黑齿影寒,也不能旁听。
梁祯虽然不愿,但考虑到吴老爷是徐无县最大的地头蛇,云部今后的日子,还要靠他帮衬,于是也只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