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斗鱼奇怪地瞧了眼傅柔嘉,不明白这位花见花败人见人厌的傅师姐何以脸孔红彤彤的,像是刚被人打了脸?
傅柔嘉感受到陈斗鱼探究的目光,心中愈发窘迫,暗骂陆叶混蛋,看也不敢看陈斗鱼,低头钻进了船舱里。
陈斗鱼转回头,微微疑惑地问陆叶道:“傅师姐干什么如此失态?”
“嗯,没什么啊。刚才我们就聊了会儿青丫的事。”
陈斗鱼显然对青丫没兴趣,站到陆叶身边道:“昨天你叫我们出屋,只留下陈师兄和傅师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他们两人出来后对你态度大变,宛若换了个人?”
“你昨天不是已经问过我了么?好吧,昨天在屋子里,我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两位真人深明大义最终我们化干戈为玉帛。”
陈斗鱼自然不相信,陈法虎也许可能,但对付孙柔嘉,岂是单凭舌头能够说服的?
“鬼话,你若说是耍了诡计将傅师姐打趴下了,或许我还会信你三分。”
“好吧,的确如此。我和你傅师姐不打不相识,这总成了吧?”
陈斗鱼蹲坐在陆叶身旁,盯着他的侧脸狐疑道:“你?你打趴了傅柔嘉?不对,你怎么笑得那么古怪?”
陆叶一醒,端正神色道:“我笑了么?我其实是被你盘问得走投无路了好不好?”
陈斗鱼琼鼻低哼了声,道:“傅师姐其实并不似你想的那么坏,只是脾气臭了些,好胜心强了些。”
陆叶心想大小姐你的脾气实则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一回刚见面就喊杀喊打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陈斗鱼接着道:“这个世界很不公平,不是每个人都像游龙那样含着金汤匙出生。就像青丫,她羡慕你,羡慕我和傅师姐,却不晓得在这人前风光的背后,有多少不可对人诉说的辛酸。”
陆叶摇头道:“游龙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没心没肺,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或许极少部分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但更多时候,金汤匙里盛的是穿肠毒药,明知有毒却不得不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你死心塌地想给游龙当说客?”
“没有,我说的是自己。”陆叶含笑道:“你忘了,我也是个含着金汤匙的家伙。”
陈斗鱼直言不讳道:“曾经!”
陆叶嘿道:“谢谢提醒。”
“你……下次见到游龙的时候,帮我劝劝他,死了这份心。”
陆叶怔了怔,答道:“好。”
陈斗鱼听陆叶答应得爽快,不由疑惑道:“你不问我原因?”
“我娘亲说过,这种事情没有原因,只有缘分。”
“你娘亲几时对你说过?她可真是个妙人儿,可惜缘铿一面。”
陆叶的眼睛闪着光,仰望深青色的苍穹,幽幽道:“也许你能见到她。”
陈斗鱼眸光一闪,惊诧道:“她还活着?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陆叶向她温暖一笑,慢慢站起身来朝着迎面浩浩荡荡涌来的江水伸了个懒腰,口中诵起爹爹在娘亲离去后曾写过的一首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陈斗鱼静静地听着,黑漆漆的眼眸像星辰般亮起迷人的梦幻光彩,仰望天上的明月,一任夜风拂面江波滔滔,不经意地低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忽然之间,冬夜的白月江上万籁俱寂,两人立在船头,默然无声眺望满江令人痴迷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