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到孟言卿的小院前,粉衣侍女冷冷道:“到了!”
陈牧抱着孟言卿下马车,扭头望着粉衣女子,锐利的眸子似要看穿对方:“你是季寇的小妾?”
“哼,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粉衣女子讥讽一笑,驾着马车离去了。
……
将孟言卿小心放在床榻上,陈牧找来纱布和药膏为对方清理伤口。
望着眼眸里还残余着不安情绪的女人,陈牧握住她纤嫩的玉手,柔声说道:“放心,没事的,有我在这儿呢。”
这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了。
但并没有旖旎的气息。
感受着男人手掌的温暖,孟言卿粉颊逐渐恢复了些血色,神情却忧伤黯淡。
“或许……我不该来京城的。”
女人有些后悔。
陈牧捋过她耳畔的一缕秀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他们掳你,说明即便你不来京城,也是一样,终归逃脱不了。”
“为什么他们不守诺言……”
孟言卿流下晶莹的泪珠儿,“明明我已经不再是那里的人了,为什么他们不肯放过我。”
陈牧沉默不言。
他以前调查过孟言卿,根据户籍资料显示,对方是在九岁时与母亲来到林湾县。
后来十五岁时便嫁给了青玉县的一位商人。
第二年生下了张阿伟。
原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却没想到竟然与平阳王府有关系,真是够狗血的。
若是张阿伟知道他娘亲是当今皇上的堂姐,也不知道会是啥表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询问不太合适,但陈牧实在好奇的紧。
究竟这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孟言卿神情恍惚,沉默良久后,缓缓说道:“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多少了,大概在我五岁时,娘亲带我来到了平阳王府。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她才告诉我,平阳王是我的父亲,而我是他私生女。”
“私生女?”陈牧皱眉。
孟言卿苦笑:“娘亲以前是教坊司的。”
陈牧恍然明白,转移了话题:“那你们为何又要离开?”
“因为……”
女人闭上眼睛,脑中一幕幕零碎恐怖的记忆如胶片般闪过,嘴唇发白颤抖,“那是一个会吃人的院子。”
吃人的院子……
陈牧有些听不明白。
孟言卿努力呼吸了几次,平稳下情绪,将陈牧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感受更多的温暖:
“我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时候了,甚至都忘了父亲长什么样,只记得他有一双很冷很冷的眼睛,就像是野兽一样。
那天,我在院子里和陪伴了我很久的一只猫咪在玩耍,然后父亲走了过来,当着我的面,将那只猫掐死……
他掏出了猫的脾脏,放在我嘴边……让我去尝。”
陈牧瞪大眼睛。
疯子吧!
当时的孟言卿也不过几岁而已,身为父亲竟然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完全是疯子啊!
“我当时吓坏了,只是一个劲的哭……”
孟言卿抓着陈牧的手开始用力,手背青筋凸起,“好在娘亲跑来了,她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安慰着我。
我已经忘了当时娘亲是如何安慰的我,我只记得……那只猫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看着我……
好在问,你为什么要吃我……”
感受着女人身子开始发抖,脸上的血色再次褪去,如白纸般惨白,陈牧忙道:“先不说了,休息吧。”
他开始后悔提问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女人的童年竟然如此阴暗。
孟言卿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后来,父亲会经常会带我到一个大黑房子里,大哥和二哥也在……
他会放一些蛇、鸡鸭、或者猫狗野兔……它们都是活的。
父亲用那双很冷很冷的眼神看着我们,让我们去活吃它们……就像……野兽那样,去生吃它们。
去喝它们的血,去吃它们的肉,吃它们的脾脏……”
咸咸的眼泪沾满了女人的脸颊,她的身子很凉,仿佛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陈牧咬了咬牙,上床将女人紧紧抱在怀中。
女人原本恐惧而颤栗的身子,在这一刻平复了一些,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温度。
“每次去大黑屋子,我都在哭。
父亲也不逼我,但是大哥和二哥如果不吃,父亲就会打他们,用布满钢刺的鞭子去打他们……
我就在旁边看着,哭的更厉害了。
娘亲也在屋外哭着敲打着门,可父亲仿佛听不见。那一刻,感觉他就像是一头野兽,一头没有了人性的野兽。”
孟言卿缩在陈牧的怀中,像一只受伤需要保护的小兔子,柔弱而怜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蕴含着刻骨的恨意。
“后来,娘亲终于决定带我离开。父亲并没有拒绝她,但给了她一个考验……说只要通过考验,就让我们离开……”
说到这里,孟言卿清澈柔弱的眼神里再次涌起比之前更为强烈的恐惧。
这份恐惧渗入了血管,渗入了脉络。
就像是一块血淋淋的记忆,从她的心里撕开。
缓了好久,她才说道:“娘亲最终通过了考验,带着我离开了那座会吃人的宅子。
临走前,父亲对我说了一些话,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那么几句:人和兽没有任何区别,人终归要保持兽性,才不会被淘汰……
再后来,我和娘亲离开了京城……”
听着女人娓娓陈述,陈牧直觉浑身浸泡在冰冷的水池里,池子里满是腥味。
这些王侯都是这般变态吗?
难怪说那是一个会吃人的院子,因为只要进入那个院子,时间久了……便会失去人性。
幸好当时孟言卿离开了那座宅院。
若没有离开,恐怕现在的她——也会变成一头野兽吧。
陈牧搂着女人的手臂又紧了几分,这一刻的他好像在保护当年那个大黑房子里的小女孩……
“别怕,有我在,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别怕……”
陈牧轻轻抚着女人细嫩的粉背,仿佛在哄一个孩子。
孟言卿紧绷着的身子也渐渐松懈下来,等陈牧再看向女人时,对方已经沉沉睡去了。
“平阳王府!”
陈牧眸中迸出寒意,“老子就查定你们了,看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片刻后,他又取出那张纸团,眉头紧锁。
“奇怪,这纸团究竟是谁给我的,是平阳王府的人?这人为什么要让我救孟言卿。”
陈牧攥住纸团,“若真是王府的人,那这人就危险了。”
——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
粉衣侍女持着漆黑色的马鞭,轻轻抽打着马背,脸上表情冷漠,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唰!
忽然车轿门帘一晃,里面多了一位蒙面男子。
“人我已经救了。”粉衣侍女淡淡道。
“你太蠢了!怎么能让陈牧去救!”男子压着怒火,冷声道,“陈牧刚进王府,他怎么可能知道那女人被关在那里,你这样做会引起季寇怀疑的!”
“……我当时没想太多,毕竟我要是出手,更容易暴露。”
粉衣侍女说道。
蒙面男子死死盯着她:“我们的计划还在进行,你若是再这么失误下去,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得完!更别提报仇了!”
“行了,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粉衣女子面露不耐。
蒙面男子沉默片刻,幽幽开口:“我知道你累了,如果你要放弃,可以离开。”
粉衣侍女冷哼道:“我的确累了,但仇还得报!
你要给洪知凡夫妇报仇,而我要给林家报仇,还要给那位天真白痴的林梦媛报仇,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今天确实是我失误了,但好在陈牧还算机灵,瞒过了他们。
你放心,以后我会谨慎的,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女人眼眸中迸出刻骨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