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眉头拧成了疙瘩,此时他的心中早已没了愠怒,而是担忧起自己几个兄弟的安危来,毕竟船没了可以再造,他郑家有的是银子,可兄弟没了,郑芝龙无法想象他该怎么面对家人。
“传令甘辉,让其从右后方包围,莫教跑了一艘敌船!”郑芝龙阴沉着脸下令道。
“传令洪旭,追击那两艘弗朗机战船,倘若让他们跑了,提头来见!”
“其余人随老子去支援老二,房大头,满舵,给我立即靠近刘香的旗舰!”郑芝龙很明显已经略微失去了方寸。
杨嗣昌站在一旁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考虑了一下没有说出口,这时候让郑芝龙稍安勿躁,估摸着就是撞枪口,好在是战局基本已经成了定局,他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刘香败局已定,郑家少了个劲敌,大明何尝不是也少了个劲敌。
在郑芝龙的命令下,旗舰很快就有了动作,巨大的福船将海域上的木船残骸撞的七零八落,郑芝龙没工夫管落水的士兵。
他略显焦躁的握着腰间战刀的刀把,眼睛却盯着刘香那已经失去动力的战船。
“郑一官,别来无恙啊!看看这是谁?”刘香站在船舷胖状若疯癫。
他早就看到了郑芝龙,对于这个曾经共患难的把兄弟,刘香心中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他知道自己败了,但他说过,即便身死,也一定要让郑芝龙付出代价。
郑芝虎的亲卫早已被屠戮殆尽,得知二哥被围困的郑芝豹、郑芝鹏正带着自己的属下对刘香的残余发动猛攻,但刘香残余的数十个手下极为顽强,困兽犹斗。
此时的郑芝虎身中数刀,被一整副渔网缠绕的结结实实,吊挂在船身外头,挣扎间血水顺着渔网流淌。
“刘香,你敢!”郑芝龙双眼圆睁,咬牙切齿的道。
“哈哈哈!我有何不敢?郑芝龙,这就是你背叛兄弟们的代价!”刘香披散着头发,一刀将渔网上的绳子砍断。
郑芝虎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此刻他有千言万语想对自己的大哥说,他又任性了,他不该贪功冒进,以至中了刘香的埋伏。
他想起老家安平年迈的父母,又想起自己的妻小,又想起这么多年来在外头闯荡的经历,响当当的汉子不禁潸然泪下。
“大哥,来生再见!”渔网掉入大海的瞬间,郑芝虎竭尽全力的向大哥告了别,随即沉入了大海里。
“二哥!”芝豹和芝鹏眼见着自己的二哥被刘香扔进大海里,相继大吼一声,手中的战刀翻飞,将刘香的亲卫杀得节节败退。
郑芝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二弟被刘香扔进海里,此刻他的心里突然变的空落落的,就好像什么力量被抽空了一般。
十几年来,兄弟二人流浪壕镜、闯东瀛、战群寇、灭红毛,郑芝虎一直都是他血浓于水的左膀右臂。
郑芝龙虽然不容刘香,但却并没想过杀了刘香,毕竟先前都是共患过难的把兄弟,可他没想到刘香竟然这么狠。
愤怒、惊慌、悲痛,郑芝龙的眼睛几欲喷血,他右手无力的指着刘香想说些什么,眼睛却望着郑芝虎掉入大海的海面,而后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竟是晕了过去。
“家主!”一旁的亲卫赶紧护住郑芝龙。
少倾,郑芝龙的旗舰终于抵靠住敌舰,由于速度太快福船将刘香的旗舰撞了个趔趄,随即愤怒不已的郑家军蜂拥而上,瞬间将刘香以及他为数不多的属下淹没……
夕阳西下,半个多时辰郑芝龙从昏迷中惊醒,但见身边围了不少的亲信。
“大哥,二哥他……”芝豹和芝鹏泪流满面,此刻二人心中懊悔不已,倘若不是他们二人撺掇,或许郑芝虎并不会冒进。
郑芝龙看向施大瑄、洪旭和甘辉,三人也是垂头丧气,完全没有战胜刘香后的兴奋。
“家主,属下曾劝过二将军,但二将军执意要迎击刘香,属下……”洪旭说到一半停下,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说再多都没有用。
“刘香呢?”郑芝龙没理会洪旭的解释质问道。
“回家主,刘香自知罪责难逃,畏罪自杀,抹了脖子。”甘辉回道。
此刻郑家的家产大气都不敢喘,三人是知道郑家兄弟之间的感情的,郑芝龙虽然一直没发火儿,但所有人都知道,郑芝龙只是在压抑罢了。
郑芝龙在床榻上沉吟了片刻,忽的坐了起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郑芝龙一边说着一边走出舱室。
众人不知道郑芝龙要干什么,赶紧跟着他走出去,此时海战早已结束,一些郑家军在指挥着投降的敌军士兵下船,海里也有不少水手在翻找着什么。
郑芝龙将胸甲解下,随意的扔到一边,而后是腿甲、护腕……
“大哥,那些水手已经在搜寻……”郑芝豹哪里还不知道郑芝龙要干嘛,但他话还没说完,郑芝龙便一跃入海中。
郑芝豹与郑芝豹对视了一眼,也都随着大哥脱去盔甲,相继跳入郑芝虎落水的海域。
马革裹尸,落叶归根,才是归宿,而不是葬身于大海中,此刻郑芝龙只有一个想法,要找到二弟的尸首,要将芝虎的时候带回家乡,葬在郑家的祖坟上。
否则他不知道回去如何面对爹娘,以及二弟妻小。
可数十个水手,加上郑芝龙三兄弟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杨嗣昌终于忍不住了。
“郑大人,节哀顺变,刘香不过是弗朗机人的傀儡,此地距离弗朗机人所在的壕镜不远,当以大局为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