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吉安提着羊角灯,静静引路。
万勰帝背着手,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两个多月前,杭州知府李常儒密报万勰帝,说萧伯鸾开了证据库,打开了从申家管事岑高处收缴来的几个箱子,应该是取了莲丝布给申小菱。
申小菱派了陆启权去广州。这陆启权轻而易举地将莲丝布价格从一金一匹抬到了三十金一匹,引来了明王的明争。
端王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又派了俞姓商人去暗抢。仲家在广州呼风唤雨多年,遇到俞姓商人,用一根小手指头就将其如蝼蚁般摁死了。
明王,端王,还有一个万勰帝想要启用的陆启权,被申小菱有意无意地凑到一桌打马吊,三缺一,万勰帝只能密旨广州知府贺书升将牌局做成。
既然那莲丝布原本就是申小菱的,几千金给她也无可厚非。陆启权的人挨了板子,端王死了一个亲信,都算是有了教训。
贺书升敢动仲家自然是得了上意的,万勰帝没想再追究明王之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究仲家万贯家产尽数归了国库,也就可以了。
偏偏这明王心眼多一些,来个不打自招,想要遮掩。只有自知做错了才会去遮掩,但万勰帝极不喜欢任何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陛下......”何吉安弓着身子。
“何事?”
“奴愚昧,陛下把贺大人调到蜀州,岂不是要送他去当眼中钉。”
“这些话,也就你敢问。”万勰帝笑道。
何吉安咧着嘴笑。伺候了万勰帝二十多年,逗他笑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没听林桢文说?他为官刚直不阿。现在动了老大的钱袋子,老大肯定是要动他的。”公然调回京,不如调去一个如坐针毡的位子。
“噢,奴明白了,陛下这是在护着贺大人呢。”何吉安拍拍自己的脑袋,“也是护着明王殿下呢。”
龙颜似乎缓和了一些:“宁妃到哪里了?”
“前日刚到开封。”
“怎地才到开封?”
“宁妃娘娘近乡情怯,感染了些风寒。行程便慢了。”何吉安又笑着问:“陛下可是想宁妃娘娘了?”说着,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让后宫递册子来。
万勰帝又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让老大回京吧。”
召明王回京?现在?
何吉安道:“明王殿下他正给陛下修葺行宫,此时召他回京......”
万勰帝望了望不见月光的黑夜,背着手迈开步子,大步向前:“等旨意到了,也应该修好了。”
“奴这就让人传旨。”何吉安提着羊角灯,碎步跑着跟了上去。
。
旨意到达杭州那日,宁妃因病又耽误了几日,还未到杭。
在行宫里接旨的明王,显然十分不快。
朝中多人弹劾皇子,父皇也没派遣钦差去广州问案,只是下旨召他回京。父皇究竟想什么?!
这旨意来得措不及防,看来京中的人离父皇越来越远了。
这个关口,他是断然不会离开杭州的,却不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足以抵抗圣旨。
是时候找出鹤喙楼了。
再坚持几日。
明王决定先装病。只要宁妃一到,准备好的文章就可以大书特书,准备好的网,就可以收大鱼了。
很快,萧伯鸾得了消息,明王感染了风寒,正在行宫里躺着。
萧伯鸾带着大夫去了,李知府正巧也来探病。
明王正浑身滚烫,不断呓语,皆是惦记着行宫最后的一些事项。
“殿下放心,有卑职在,定保完事无差。”萧伯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