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我朝子民,有何惊惧。”钱顗并不把王无咎的告诫放在心上。他为官家牧民,何须害怕黥首?此话说完他出内堂往正厅迈步而去,王无咎、长随还有几个县吏紧跟着他,一同出了府邸。
身着绿色官袍的钱顗一出府邸陈晓宇便看到了,这倒不是他眼睛锐利,而是他手里正拿着望远镜。因为望远镜的原因,他不在县衙门口,而在县衙斜对一间商铺楼顶。
“知县出来了。”站在他身边的不是谢润生,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衙前,叫做李三来。李三来在县衙当差日久,县衙里的人都认识,县衙日常如何运作也清楚的很。
望远镜里陈晓宇能看清知县钱顗的脸,李三来只能隐约看到钱顗绿色的官袍。“知县一定去正厅,然后召县丞、县尉几个问事。要是不听,就会喊武都头拦死前门。”
“武都头?”来之前陈晓宇已经知道知县、县丞、县尉的姓名,不知道武都头是谁。
“是禁军都头。”李三来以为陈晓宇是不知道武都头这个人,实际陈晓宇连都头是什么官职都不知道。
“都头是多大的官?管几百人?”陈晓宇直接问,并不掩饰自己的无知。
“不是。”李三来摇头,“禁军大约百人为都,五都为营。听到五乡二十八里一同诉灾,县尉宋毅就去南安喊人,南安就派了一都兵来。上犹也派了一都兵。”
“有一百人吗。”包括大庾县,南安三县的诉灾时间基本是相同的。目的就是形成威势,同时分摊南安府的兵力。陈晓宇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的注意力在衙门前那个身着盔甲的禁军军官身上。与头上戴着笠子的普通兵士不同,他们头上戴的是铁盔,盔上血红的缨极为刺目。
“冇……,有、有一百人。”李三来本来要答没有,但在正厅跑出皂吏的招呼下,被树遮挡视线看不太清的围墙里侧忽然奔出一名军官。顺着军官的位置,依稀能看到墙后也站在一排禁军兵士。他连忙改口说有。“不是一都兵,是两都兵。”
“画下来,传出去。”陈晓宇也看到了围墙里侧的那都禁军士兵,放下望远镜要同站在楼顶的王承恩马上把消息传出去——望远镜里张望县衙时,陈晓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荒谬。他差一点就成了朝廷禁军军官,站在衙前阻拦将要诉灾的民众。唯有回头看见王承恩这个从县学过来写字画图的学生,才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完全正确的事情:为自己,也为大家。
“好哩。”纸笔就在王承恩手边,陈晓宇指出哪里还有禁军,他就画出禁军所在的位置。陈晓宇过目之后,扭成一团的纸张包了枚铜钱从楼顶抛下,下面的人接住后飞奔送往衙门前的人群后方,各乡里的户长都在那里。在他们身前,则是身着褐衣、手举词状哭诉灾情的农户。
昨天半夜一些乡里就到了,加上清晨赶到的乡里,整个南埜镇的街道被塞满了。县衙如临大敌派出一队禁军,长枪斜指的拦在县衙门口。然而诉灾之人似乎不畏惧禁军的枪矛,如果需要,他们随时可以冲垮前方单薄的队列,冲进县衙。